”祁进闭了闭眼,“我之后就去闭关,不管他那摊子烂事!”
于睿轻轻叹了口气。
……
天色渐暗。
李忘生剪去焦黑的烛芯,点燃蜡烛后扣上灯罩,抬眼看向仍在院中练剑的谢云流,眼中满是担忧。
自打下午他们从镇岳宫回来,师兄便一言不发独自在院中练剑。他并未使用内力,只将天道剑势与北冥剑气中的招式翻来覆去演练,练到汗湿脊背、鬓发浸湿也不肯稍歇。
这一练就是两个时辰过去了。
李忘生知他心中郁结,劝解恐怕无用,便只能任由他在院中一遍遍习练,发泄心中杂乱情感。
而他自己也在屋中静坐了许久。
下午从师弟师妹们那里听到的那些话,影响到的岂止谢云流,李忘生亦然。
当年谢云流离开后,李忘生怨过,也恨过,可心底深处却一直笃定师兄总有一天会回来——怨也好,恨也罢,担忧也好,思慕也罢,终归要等到那人回来以后才能落到实处,发泄出来。
但他没想到这一等竟会等了五十年,等来了师兄另建宗门再不复归的消息——若非谢云流此刻就在他身边,李忘生定无法沉得住气,更无法预料自己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虽然没有这部分记忆,但李忘生仅是听于睿讲述便觉窒息——若他只是个普通人,只怕连师兄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一生期盼就此落空,何其可悲?
师兄受到的冲击只会比他更大。
李忘生选择在屋中静坐,一来是为平复己身情绪,思量前因后果,二来也是想一个人静静,给彼此留有冷静的空间。直到他在阵阵剑鸣声中听到师兄的闷哼声,才终于坐不住,点燃灯盏走到门前看向院中纵横的身影。
师兄天资卓越又勤奋努力,练剑时素来一丝不苟,招式凌厉,剑意凛然。但此时他却连剑都要拿不稳,呼吸急促,汗湿重衫,还要勉力维持招式不散,咬紧牙关不断劈砍,显然已到强弩之末,只在强撑罢了。
这样下去不行!
见他一个踉跄险些倒地,李忘生目光一沉,终是按捺不住抓住一旁的剑鞘,趁着谢云流连招用老,纵身跃入场中将剑鞘迎上了他的剑尖。
随着剑身擦过剑鞘的撕磨声,谢云流被迫归剑入鞘,微微一怔,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李忘生。
他一头白发早已被汗水沁透,散乱贴在两鬓脸颊,看起来颇为狼狈,一双眼却亮的惊人,双眸沉沉瞪视着李忘生,便要再度抽剑,却被后者一把按住手腕:
“师兄,收手吧,再这样练下去你的身体吃不消。”
谢云流不语,垂首倔强的转动手腕欲要挣脱。可李忘生同他如出一辙的倔强,手上用力,死死攥住他的脉门不肯稍松。
“……放手。”
“不放。”
“李忘生!”
“我怕松开手后,师兄又要离开。”
挣扎的动作顿时一僵,谢云流再度看向李忘生,后者不闪不避,决然望着他,眼底却慢慢泛起红意。
谢云流心底重重一颤。
李忘生——哭了?
这一失神,手上力道稍松,被李忘生轻而易举夺去手中长剑,反手甩入一旁的兵器架。再转过头来时睫毛微颤,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
“师兄,你怎么狠得下心一走五十年?你不要纯阳,不要我、风儿和师父了吗?”
“怎么可能!”谢云流吓了一跳,再顾不得强撑那点可笑的倔强,上前手忙脚乱拭去那滴眼泪:“我绝不可能舍下你们,舍下纯阳!”
“可是……五十年。”李忘生艰难咽下喉间哽咽,牙关紧咬,闷声道,“师兄,我难受。”
这下谢云流的眼圈也红了,抬手按住师弟的后颈,抵着他的额头语无伦次道:“别难受,我也……忘生,师兄跟你保证,我不会走,绝不会走!你看,我不是好端端在这里吗?”
李忘生定定瞧着他,双眸被泪意洗的水亮又朦胧,毫不掩饰指责他,“可你自打回来后,便不曾同我说过一句话。”
谢云流:“……”
他轻轻叹了口气,本就因骤然得知的“过去”心虚气短,又被师弟当面指责,心底原本梗着的那股气儿彻底散了,化作满腔无奈:
“我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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