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告诉你。」
晏无寂眸色一凛:「为何?」
她低声道:「她会生气的。」
语气轻柔,像是真的怕了那个「她」。
晏无寂沉默片刻,终轻声道:「好,那便不说。」
随即,他便俯身些,微微靠近。那动作极慢,带着一丝试探。
他抬手,欲轻抚她的脸。可那指尖还未及身,她便本能地缩了一下。
晏无寂有些困惑。
按理说,这个年岁的尾璃,应当仍是那个会在他怀里翻滚、撒娇、用小爪抓他袖口的小东西。
怎会躲他?
他低声问道:「既然要来见本座,怎么不靠近些?」
尾璃咬了咬唇。她分明欲上前的,身子却僵在那里,眸中藏着说不清的忐忑。
「……但你不要我了。」
晏无寂心口微震。
他皱眉,语气不禁冷了几分:「胡说。」
尾璃抬眼望他,眼圈已红:「我没胡说。」
「你说——『玩物丧志,不养了。』」
那气音一落,晏无寂的神色就变了。他指尖一僵,心口如遭重击。
他以为那一幕早已被埋进了千年记忆的深处。
那时他方自冥曜之狱出关,魔焰焚身、魂魄支离,虽勉力撑过试炼,却也碎了一角魂。
从炼狱中踏出的他,戾气横生,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少年。他记得,冥曜之狱一开,便是一场大开杀戒。
守关的魔卫首当其衝,死伤惨重,连冥曜狱外三道结界都被他生生撕裂。
那时的他,意志未坚,连自己都无法控制,哪还能养什么宠物?
他怕自己会一掌将她劈成灰。
……
晏无寂低低问道:「……她也记起来了?」
尾璃抿唇頷首。
他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她修八尾时会突然失控、为什么那股妖焰混杂着魔息、为什么她的魂会裂成两半。
修行最忌心神激盪,她必然是在受罚期间,忽然想起那段记忆。
被遗弃的痛,层层置置。
八尾之力本就兇烈,又被情绪牵引,气机紊乱、灵脉逆转。走火入魔,几乎是必然。
晏无寂胸口一紧,连呼吸都发疼。
喉头像被什么堵住,半晌,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那是本座做得最错的事。」
他声音低哑,像是被割裂的音。
「是本座错了。」
他一直以为,魂魄缺了那一角,便不会再痛。
哪知此刻,胸口竟像被万针细细锥入,痛得冷汗直流,却无处可逃。
沉、闷、狠、无法呼吸。
尾璃怔怔地望着他。她不懂那五个字里藏着多少悔与痛,她只看得出来——
他,好像真的很难过。
她心口狠狠揪了一下。然后,没多想便凑上前,轻轻抱住了他。
双手环住他的颈项,尾巴轻拱了一下,脸蛋贴紧他侧脸,软声道:
「大哥哥……你别难过了。」
「我不生你的气就是了。」
她语气里满是天真的安抚,像是他一切的错,只要她说一句「不生气」,就能抹平。
可这一句,却让他心头似被猛然扯碎,连呼吸都沉了半分。
她明明是那个被拋下的,他却在靡梦楼重遇她后,以惩罚为名、佔有为实,一次又一次逼她、伤她。
怀中这隻小狐,未曾体会过他的霸道与狠辣,竟天真地说出要原谅他。
晏无寂喉头一滞,最终只是伸手,缓缓抱住她。
他们就这般紧紧拥抱着。耳鬓廝磨,手臂收得极紧,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
两具身躯紧贴,彷彿本应如此依偎着,缺一分都不完整。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晏无寂闭着眼,许久不语。
他不知该说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只是想,就这样抱着她久一点,再久一点。
可怀中的小狐狸忽然轻轻动了动。
她抬起头,狐耳一颤,像是听到了什么遥远的声音。
下一瞬,她眨了眨眼:
「她要醒了。」
晏无寂身形一震,怀中猛然一空。
无声、无痕,只馀一缕微微颤动的气息,在指尖间荡散。
他骤然睁眼。
梦碎了。
他坐直在长宵殿的玉榻之上,满身冷汗,发丝湿重,气息沉沉。
指节紧扣,心口空得发疼。
梦中那句「我不生你的气就是了」仍在耳边回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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