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无寂在入睡前,特意往冥简阁翻了上古封禁魔册。
他依稀记得,有一古术能于梦中夺魂。以血为媒,以骨为阵,若他真能于梦中遇见尾璃,或能强行夺梦取人,将她硬生生自梦中拖入现实。
冥曜殿已成焦灰,宫墙坍塌,万象俱毁。
这半月以来,他暂居长宵殿——那是他尚未继任储君时所居之地,已有多年未踏足。
这夜,他于玉榻四周画上梦引血阵,燃烧自己三滴心头血,地上燃起魔火,整座玉榻瞬间被围于火阵中央。
晏无寂宽衣解袍,静静躺于榻上,长发铺散,双目闔起。
梦门,渐啟。
他睁眼时,仍身处长宵殿,可殿中的摆设、陈置却有所不同。墙上灯笼垂着金穗,地毯织着暗纹的兽影,榻后屏风描绘着寒山雪景。
那是他少年时所居长宵殿的原貌,一切皆与记忆中无异。
而最令他神情一凛的,是榻上蜷睡的一团身影。
一隻雪白的小狐,身形尚幼,毛色洁净柔顺,耳尖轻动,尾巴短短。
晏无寂怔了良久,心中原本紧绷的怒意与术念,在这一瞬像是被什么软绵地抹去。
儘管眼前的这隻小狐狸,并非那个与他共度春宵、伏于榻上承欢、会倔强顶嘴又低头服帖的尾璃;亦非那个被他揉进掌心、气得他咬牙又让他心软的她,但他还是忍不住。
忍不住伸手、忍不住靠近、忍不住想将她抱住。
所有要将她夺回、罚服的念头,忽然都变得无比遥远,化作那一丝压也压不住的思念。
他脚步极轻地走近,在榻旁坐下,连气息都收敛了些,彷彿怕吵醒了她。
指尖微动,他下意识打开榻侧的抽屉——
果然仍在。
那柄魔骨雕成的细齿梳。
晏无寂捏起那柄梳,指节微紧。
他垂眸,唇角静静一抿,将魔骨梳轻轻落入她后颈蓬松的毛中,一下一下,像少年时那般,替她顺毛,每一下都轻如落雪。
忽然——
那小狐全身微微一颤,尾端猛地一抖。
一道细碎的光从她体内绽开。
晏无寂一怔,手中骨梳悬在半空。
那光散去之后,榻上跪坐着的,已不是那隻雪白小狐,而是一名少女。
她赤足、雪肤,银白发丝披散,光着身子;气息尚未稳定,指尖与膝头都还带着狐毛未退的柔白。
最显眼的,是她脸庞的两侧仍立着狐耳,似是化形法术尚未成熟。
晏无寂下意识屏住呼吸。
当年他离殿试炼时,那隻小狐尚未化形。他亲手为她梳毛、餵食,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
如今眼前所见的,却是那隻小狐长成的人形。
他心头掠过一种说不清的震动,既陌生,又熟悉,像时光错位。
他不由自主伸出手,指尖轻触她的发端,声音低哑:
「……你能化形了?」
那少女看清他后,眼睛一亮,整个人带着惊喜,张开手臂就要扑过来抱住他。
「大哥——」
她没喊完,便忽地顿住了,小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狐耳也微微垂了下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不敢再往前一步。
晏无寂却有些愣住了。
他是真的没想过——梦中遇上的,会是这副模样的尾璃。
不是那隻白绒绒的小狐狸,他可以抱在怀中为她顺毛、餵她吃灵果,当作宠物养着。
也不是那个在靡梦楼重逢后与他共枕夜榻、在他怒罚与怜爱之间哭得颤颤巍巍的尾璃。那样的她,他当她是情人、宠姬。
可眼前这个——
介于兽与人之间、童稚与成熟之间、过去与现在之间。
不是八尾成形后妖气滔天的她,也不是从前那隻需要他餵食顺毛的小狐狸。
而是这样一个刚化形不久、脸上还带着一丝天真的少女尾璃。
晏无寂皱了皱眉,这一刻,他真有些措手不及。
半响,他温声开口:「你怎么会出现在……本座的梦里?」
尾璃咬了咬唇,十指不安地绞着,小声说:
「我不是故意的。她睡着了……我想来……见见你……」
晏无寂闻言一顿,目光微沉:「……谁睡着了?」
「那个有八条尾巴的我。」
她说得轻巧,像是在分辨某个远房亲戚。但晏无寂的心,却在此刻沉了下去。
心魂割裂。
这个梦中的她,是尾璃心里自己切开来藏住的一块。
如果她连「自己」都分成了两个,那她的走火入魔,远比他原先预料的要深、要危险。
「那个有八条尾巴的你……她在哪里睡觉?」
尾璃迟疑了一下,狐耳微微动了动,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她摇摇头,垂下眼睫道:
「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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