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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天气苦寒,若是不须守夜的晚上,谢晚景便会和几位同舍弟子饮酒驱寒,聊些俗事消遣。

今日又是一个闲日,他拎了坛烈酒抖着满身满肩的雪沫窜进了房内,正听得其他几人一阵哄笑。谢晚景一面将酒分了,一面好奇:“什么事儿这么可乐,说来我听听?”

“在讲玉虚门下的一位师弟呢,”睡他隔壁铺的笑道,“前几日不知道哪个缺德的给他灌酒了,那小师弟喝醉了别的倒安分,唯独爱哭鼻子,整一下午,任谁也没哄住。”

另一位旋即接上了话头:“光哭也罢了,还把自己暗恋我们剑宗某位师姐的事儿说出来了,那师姐可是出了名的冷美人,据说听了这话连眉头也没动一下,面无表情地说——”

他清咳两声,肃着脸捏住嗓子模仿道:“我可没工夫理会喝点酒就哭哭啼啼的小孩。”

话音才落,屋内又是好一番大笑,谢晚景也忍俊不禁,啜着酒笑骂道:“真混账,我看就是你们这群好事的瞎扯。人家男子汉大丈夫,哪有喝醉了哭的,反正我是不信。定是想借酒装疯表达爱慕,谁知装过了头,弄巧成拙。”

他说完,却没人接话,只有隔壁铺的兄弟表情扭曲地冲他挤眉弄眼。

谢晚景以为是不服的意思,续又道:“怎么,你们难道亲眼见过他哭啊?诶,不是我说,这种真就纯属装模作样,下回再听说谁醉了掉金豆,我非得亲自去见识见识,肯定难看。”

身后却忽然有人淡淡道:“私下妄议取笑同门,这便是你们剑宗弟子的修养。”

谢晚景好险没被吓得摔个屁股墩儿,猛然转头便看见李期云比窗外飞雪还冷的一副面孔,神色不善地与他对视。

“李李师兄。”他讪讪地端着酒碗问了声好,心中暗道糟糕糟糕,他怎么这时候来了——平素里精研剑术、讲经论道的正经言辞想让他听见没机会,偏偏这无聊话儿教他听个正着,被拿来说笑的还是他们气宗的师弟。

真是倒霉催的,由此可见万不能背后议人。

谢晚景正低着头冥思苦想该解释些什么挽回形象,他那群冤种同舍忽然凑了过来,心有余悸道:“没事了没事了,他已走了。你也真是,方才拼了命给你递眼色,怎么就看不懂!”

谢晚景急忙抬头,果然已不见李期云的身影。他懊丧道:“该死,我那会儿满脑子都是什么喝醉了哭,哪里想到旁的!”

“李期云这人最是事儿多,定要把咱们刚才的话告知师父,明日早课就等着挨罚吧,”其中一位弟子叹道,“也是背时,今天就正轮着他巡房呢!别的师兄都是走个过场,从不进门,只有他,还要一间间地查。啰嗦,婆妈!”

这话谢晚景可就不乐意了,他听不得别人说李期云的不好,于是一叠声地转移话题道:“好了好了,赶紧睡吧。论起理本来也是咱们的话说得过了,不怪李师兄。”

另几位听他这么说,心里虽明白是自己有错,但嘴上还是免不了嘀咕几句,谈天的兴致也没了,胡乱几口喝完酒,便熄灯上榻歇了。

谢晚景回味起方才李期云瞪他的那一眼,和那句冷冰冰的话,独自缩在被窝里傻乐。

他对我说了整整二十个字!谢晚景想,瞪人的时候也好看极了,像只骄矜的猫儿。别人喝了酒哭,他只觉得矫情、做作,此时睡意朦胧,却无端有些臆想,若李期云喝醉了也会哭,定然是漂亮得出奇,当然,也可爱得很

而李期云呢,巡完了房往自己住处走,路上还在生着闷气,一脚踹在竹子上,却把自己淋了一颈雪,顿时更是火冒三丈,拿着剑往雪地上一气乱戳,权当是戳在谢晚景身上。

那呆子,凭什么说喝醉了哭就是装模作样!亏自己每次辛辛苦苦查房,就为了多瞧瞧他,到头没得半句好。

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臭剑纯!

他委屈巴巴地又给谢晚景记了一笔,最终还是决定看在那句“师兄”的份儿上,不把今日的事告诉师父了。

次日早课,谢晚景一行提心吊胆地缩在最后一排,谁知直到放课,师父也没罚他们的意思。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李期云居然没告状,”舍友一脸惊诧,回去路上使劲拿胳膊肘搡谢晚景,“真走运,还以为今日好歹得抄个十来遍经书才能走的。”

谢晚景恨不得拿鼻孔看人:“我早说了李师兄人挺好的,你们光会小人之心”

“谢晚景,跟我过来。”

话才说了一半,李期云的声音又幽幽在他背后响起。谢晚景甚至还来不及回想方才自己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便在室友怜悯但爱莫能助的目送之下被不由分说地拽走了。

李期云攥着他手腕一味往前走,面上仍是镇定自若,心却跳得厉害——他刚刚夸自己好,是认真的,还是随口一说?他也这样夸过别人么?人好,是怎么个好法儿?……

哼,罢了,算这人还有点儿良心。

谢晚景只觉得被李期云握住的那块儿燃起腾腾的热意,直往脸上窜,烧得他双颊滚烫,步伐也像踩在云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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