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然所在营帐中,黑衣少年打来热水与他洗脚。
墨然动作缓慢地脱着脚上之靴。
黑衣少年将水倒进盆中擦了一下手,便低头蹲在墨然跟前替他除去靴袜。
少年人看着他将脚放入盆中,又添了些热水入盆。
墨衣云纹之人垂目看着他。
听自己说罢那些事,面前少年眼中一派平静,全无半点波动。
似无心,又似只觉自然而然。
也是。
他便是另一个自己,便是全天下人都对自己所为不忿,他也不会有任何不满。
只会最理解,也最能容。
墨然敛目更静,低头看着盆中之水不语。
少年坐于墨然面前的粗简木凳上,亦除去靴袜将脚放进盆里,浸入热水中。
墨然无声讽笑:“纵然时日无多,此一回,师妹仍旧选择不告知于我……”
对此,黑衣少年难言什么,只抬头看了墨然一眼,低头用巾帕洗着两人的脚。
帐外传来嘈杂熙嚷之声,墨然将心绪平复下来,抬眸:“帐外何以围了如此多的人?”
少年洗净他的脚后,把脚踩在盆中墨然脚背上,细细搓洗起来:“方才过去打水,忘了戴回脸上面具,他们一路跟着我过来。”
墨然闻言一怔,便看向面前少年绝美的一张脸。
少年眉间浮现几分厌色,不经意道:“估计他们把我误认成女孩儿了。”
墨然露出温意:“他们应只是看痴了,想是还没来得及去想你究竟是男是女。”
少年便抬头来看着面前男子。
“你可知……”墨然神色又复复杂,语声悯然:“云萧所养之蛊……乃是以命换命之蛊……那蛊已与他性命相连,不可剔除……但若继续养下去,阴阳蛊会钻入他的心脉。”
面前少年脸上半是茫然、半是恍怃:“那是他欲为之事……他想炼蛊救自己师父。”下瞬,少年再看墨然:“义父不是也想救端木若华么?”
墨然便默,下瞬回看少年道:“他是你哥。”
少年人手中巾帕顿了一下,随后继续擦拭完脚上水渍。“不记得了。”
墨衣云纹之人看着他,心头忽是一拧。
久久。“是我对不起你们南荣家。”
“义父是指忆生蛊的事吗?”
墨然噤声,没有再应声。
夜已深。
帐外清辉满地,月圆在即。
墨然与少年并排躺在帐内长榻上,阖目宁声:“不死蛊只是蛊道一言中传说之物……便是他现在体内那只阴阳蛊,亦是举世罕见……”
少年道:“所以阴阳蛊最后钻入他心脉会如何,根本无人知晓。”
墨然平声:“心脉被噬,他应是必死无疑。”
少年人垂首:“也有可能世间本无不死蛊,他最后被阴阳蛊噬心亡命,也没能炼出不死蛊。”
墨然眸中深寂。“却儿……”
墨然转面看他,伸手轻轻将身侧少年揽入了怀中:“你当知,我是你的仇人,他才是你的亲人。”
少年回望于他,下一刻,蜷身靠近,将头埋入墨然怀中。“你跟我说这些我不能感受,我此刻只是你,明你之心,感你所受,忧你之忧,疼你所疼。”
墨然望着他头顶发心,心下忽然又重重拧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抱紧了怀中少年人。
久久无言。
夜色更沉。墨然轻轻问:“明日月圆……却儿想吃月饼吗?”
怀中少年语声已经含糊:“嗯……”
墨然极轻地抚过了他的发:“好,义父给你做。”
……
叶绿叶于云萧帐中守了一夜,次日辰时终见璎璃推着白衣之人过来。
叶绿叶起身让开予女子探看榻上之人伤势,一字也未多言。
榻上之人触手寒凉,脉息平稳,昏睡未醒,然伤势已无大碍。
端木若华平声问叶绿叶:“他体内异蛊,可有弊病?”
叶绿叶看着榻上昏沉未醒之人,默然片刻,后道:“是一味助力行身噬病疗毒的药蛊。便如云萧曾为师父向二师伯所求的雪阳蛊。”
椅中之人原本平淡的面上微微怔色。
默然少许后,缓缓点了头。
适值中秋。
晚间。后军将军北曲加派人手给灶房,连着赶做了两万余块月饼,分发予城中兵卒。
平沙日落,秋月东升。
圆月当空,夜明如昼。
长夜月圆,城中士卒一面轮值一面吃着手中月饼,偶尔抬头望一眼天上遥月,眼中无不湿润。
蜀地原野苍翠,远树成行,孤城映于月辉中。
戍客无家只有国,远风萧萧,征人遥遥。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孔懿站在墨然帐前,眼看四下无人,身形瘦削的黑衣少年走出营帐,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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