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小院子住了八年,一草一木都有了感情,春夏秋冬二十四番花信风,无声之中听他唱歌弹曲,长得茂密葱茏。
昙花没有开。
昙花不会再开了。
他整理好一切,从晚上坐到清晨,脑海内如江海奔涌久久不息,终于在隔壁院子里一声鸡鸣后,站起身,背着挎包出去。
今天不是个好天气,雷雨交加,雨声潺潺,像油锅在炸,天地像一个闷炉,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关上院门,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在上锁的那一刻,往昔八年回忆被凝缩成一点,永远地埋在心底。这个院子埋葬了曾经的绮罗光,从今日起走出去的钟少韫,是一个连他自己都陌生的人。
一如十年前,他离开小小的一方天地,踏入到了汹涌的天下大势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切完回忆,把钟少韫的过去交代清楚了,于是大家就能明白为什么钟少韫为什么一直不相信卢哥喜欢自己了。
战争
“多谢达奚设, 我能答应你所有条件,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帮我保守秘密。”
漠北近来下了两场雪,好容易来个大晴天, 毡帐外放牧的胡人忙得前仰后合,女人把床单和毛毡晾在撑衣杆上晒太阳。
达奚铎面对钟少韫,神秘一笑, 为了通风, 钟少韫帐门大开, 刚好能看到长长的草路和两侧参差错落云朵一般的营帐, 营帐尽头的狼头纛上挂着一个满是鲜血的人头,上面用胡人的语言写了“卢彦则”三个字。
鲜血和鬓发飘飞,遮挡脸庞, 经马蹄踏过难分面目, 血腥一片,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是谁。
“好说。”达奚铎举起一杯马奶酒。“叶护为我做见证,证明卢彦则已经死了,我还得谢谢叶护跟我配合得天衣无缝呢。”
话说到这里, 钟少韫明白接下来达奚铎要讲条件了,“达奚设不如开门见山, 说你的条件。我有商道, 也有情报可以给你, 你想要什么, 都可以讲。”
达奚铎却不客气, “塔娅喜欢叶护很久了, 我把她惯坏了, 她现在非你不可。作为父亲, 这是我的失职, 不过嘛,已经到这地步,再惯她一次也无妨,反正以后嫁出去就不在我这边。话说回来,我也想找个性子温和的,不然她这脾气,跟人打起来要把帐篷顶都掀翻了。”
钟少韫抿唇,他知道达奚铎的条件绝无可能退让,而且二人之前就有罅隙,估计也不怕把卢彦则没死的真相翻出来,然后让钟少韫成为奸细,到时候除去钟少韫一气呵成。
唯一的拉扯,可能就是塔娅对他的那点芳心。
“我知道了。”钟少韫无奈只能应了,联姻可以为自己争取一份力量,并将自己和达奚铎绑在一条船上,“我会考虑的。”
达奚铎走后,帘子放下,今天是庆功宴,贺兰庆云大胜而归,成为五部联盟盟主,早上号角和乐声开始,硬是响了半天才从一片热闹中结束。
钟少韫原本在贺兰部后方和述六珈一起镇守,期间述六珈因为怀胎月份大了,力不从心起来,他和贺兰老夫人一起照顾,才勉强把早些日子母体亏损的补起来。
他很期待新生命的降生,哪怕知道是贺兰庆云的儿子。但就在这种日复一日的期待里,他听到了前线大胜的消息。
贺兰庆云率领五部大胜,军队一路打到了陇山,离长安百里之隔,若非长安周遭百姓自发反抗加上纵深太长,估计贺兰庆云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然后,钟少韫就知道大周的将领是卢彦则。
去年选的效节军加上后来扩充的兵源,全军覆没,骸骨支柱,陇山脚下死者不计其数,将绵延百里的河水染得通红;整座山川变为赤色,与皑皑积雪交织在一起,红雪遍野。箭簇和断箭密匝匝插在泥土里,整个胡汉交接地带之内变成了人间炼狱。
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们信错了人,用了一张错漏百出的地图,深入从未涉足过的地界,又在大雪弥漫白雾笼罩之时彻底迷路,然后被群起攻之,几乎无招架之力。难以抵挡的严寒之下,许多人甚至难以坚持就被活活冻死,他们有的力战到头等待补给,却等不到来自长安的粮饷,几乎在万念俱灰之中,硬生生被寒冷剥离意识,死在绝望里。
他们有的一腔热血,有的一心思归,背后是无数个小家,毁掉他们似乎再简单不过,简简单单的阴谋就可以。
何等讽刺。
钟少韫转到屏风后,床榻上躺着一个人,听人说此人在河里漂了十里,原本打算埋掉,后来一探还有气就救了回来。胡人不识字,看到此人身上有个香囊,里面有张纸,写了“钟少韫”三个字,还有几片花瓣。
他想都没想就把卢彦则救了回来,被达奚铎发现后,更是表示能同意对方一切条件。
卢彦则气息微弱,接连多日飘在严寒冰水之中,因为冷风吹,导致他手上多了很多冻疮和裂口,红得瘆人,血痕斑驳。钟少韫用好久才能把他身子暖热,然后便是用炭盆围着,一口口喂姜汤,卢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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