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为他准备好了归处,所以我不希望他在进入那‘归处’之前,被人捷足先登,节帅明白吧?”
“是,是。”徐舒信连连应允,实际上他比李廓还担心温行出事,万一温兰殊因此迁怒,整个幽州理亏,当初曹操就是因为父仇屠徐州。
但不管怎么说,要挟人家亲爹也太缺心眼了。
谁能想到蜀王没死,还把温兰殊的亲爹送上门呢?徐舒信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就是真的蠢货了。
“出于交换,我会在幽州以北的落翮山举行琼琚宝宴,还望节帅不要阻拦。以及,温兰殊兵败之后,我会把温行接回来。”
“当然,当然。”徐舒信借坡下驴的功夫一流,“我找温相,也只是为了应付温兰殊,不会碍蜀王的事。”
忙完一切,徐舒信的军队消失在沉沉夜色中。他的随从不明白他为什么千辛万苦把温行找来,不为着再续前缘,竟然又把温行送了出去。
绕这么一大圈子有什么意思呢?
李廓独自一人来到苍茫群山之中,他走到一处山峦前,用手一按,就打开了一处暗道。
丛林掩翳下,这处暗道其实很不起眼。李廓步入黑暗一片之中,在长长的甬道里自如穿梭,里面的蜡烛是新的,烛泪都没有堆叠几层。
他穿梭许久,终于借着灯光来到一处宽阔所在,抬头一看,刚好是穹顶的构造,上面有二十八星宿,地面四四方方铺满地砖,四周也是各种神仙仪仗的壁画,靠近门口那里有两列武卫。
天圆地方,日月星辰——这不是暗室,而是“陵墓”。
只有天子的坟墓才可被称为陵,大周的皇陵建制也有规定,需要依靠山坡,依山建陵,在长安便是如此。除此之外,皇陵大小以及规格设置,都有相应标准,壁画上的侍女侍卫,也是人们幻想去另一个世界之后能够依旧服侍自己的人。
正中央是李暐的画像,身着天子衮冕,垂下十二旒,肩挑日月。手中白玉圭,腰间玉班剑,腰侧长组玉佩,无一例外都是天子该有的规制。
梓宫前忽然冒出一个黑影,从头到脚都蒙得严严实实,“人找到了,你要怎么办?”
“尹照,你完成了任务,很不错。”
“加钱就行。”尹照得意一笑,“钱给到位,让我掘太祖的坟也不是不可以。”
“你竟然找到墓室入口?”
“啊这个,很好找的,一炸就开,干我们这行的要是不懂点儿风水堪舆,趁早改行。”尹照收拾着自己的家伙什儿,叮铃咣啷一大堆大大小小的器具从包裹里跑出来,“你的要求还挺奇怪,我在墓道里担心受怕了好久,生怕被人抓到。”
“大周自顾不暇,卢彦则忙着和五部联盟打。皇陵被盗也不是一次两次,天下大乱,他没工夫。对了,我让你处理,也都处理好了?”
尹照从包裹里掏出一个匣子,“都好了。”
这匣子造型精巧,四四方方,约莫一只手掌那么高,四周有金银平脱和绿松石点缀,檀木匣子色泽温和,触手生温。
“……下次别让我做这些。”尹照拿起胸前衣领合心下的护身符,默默祈祷,手忙脚乱,嘴里念念有词,听起来是在吟诵《往生咒》。
“没有下次了,你可以走了。”李廓怀揣宝匣下了逐客令。
尹照完成这一单生意赚得盆满钵满,但他按照李廓的意思来,难免伤了阴德,毕竟把人家皇帝从陵墓里拽出来然后……挫骨扬灰。
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尹照接这单生意的想法就这么简单,而且盗墓贼如果坚信有什么报应,也不会干这一行。
尹照离开后,墓室只剩下了李廓一人。那石棺晶莹冰滑,在周围烛光照耀下,闪烁着光芒,一点一点,犹如散了一地的水晶。
李廓反复比较棺材的长度,发觉自己能躺进去,他对怀抱中的宝匣说话,“你看看这个梓宫,还满意吗?我去不了皇陵,你来陪陪我好不好?”
他又站在画像前,透过那照他五官样貌画的画像,回想李暐曾经的面目,可他依旧老了,脸上多了许多细纹,面目也疲惫不堪,他对画师说把他画得年轻些,画师还以为他爱美。
李廓指腹划过画像的脸,“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人的话还是不够?我给你找来温希言,他是你最信任的臣子,甚至你信任他超过我,他怎么能不去陪你呢?”
说罢,他满足一笑,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用温行的幌子克制温兰殊,然后通过琼琚宝宴引温兰殊救父,紧接着……
就是和温行一起去“归处”。
李廓躺进石棺,也只有在这一刻,怀揣宝匣的时候,他才能意识到哥哥回来了,他和哥哥能紧紧相依,就如同小时候母亲因为谶言不让他们见面分开抚养,而李暐总会跨过重重宫殿给他拿一卷书、一盒糕点。
冬天李廓宫里的炭火不够足,李暐很生气,作为太子他有资格责怪下人,李廓看哥哥好生威风,在宫人悻悻退下的时候给李暐鼓掌,“哥哥好厉害,我想像哥哥一样!”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