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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长思·一(19 / 35)

发生一般,见他呆愣着不接下饭食甚至还有些生气,用力将陶碗向他怀里推了推。

“这是赵嫂早上送来的,你一直没醒,我就一直用小火热着。你要是站在这里一动不动,那干脆还是饿着好了!”

见杨逸飞眉头微蹙,侠士如梦初醒急忙接了碗,就站在门口迅速地喝完了粥。入喉之时侠士意识到这粥米温度正好,并且不同于表面温吞的卖相,竟还有些许草药的清淡气息——他皱了皱鼻子,便闻到了少年手心残留的药味,似是用作活血化瘀的当归和川芎。侠士趁杨逸飞没注意,偷偷将腿心打开了一个弧度,果然感受到了隐秘之处传来的轻微疼痛,同时还有一些略带刺激的药物触感,足以证明昨夜的荒唐真实发生过。

……既然他是装作若无其事,那我也奉陪到底好了,至少我们还能正常相处。

侠士如此想着,借着碗口的遮挡用余光观察着面前的杨逸飞,只见他抿起了唇眸光飘忽,眼眶下方还泛着淡淡的青,有些可怜也有些可爱。等粥喝完,侠士还未发话,少年就以极快的速度夺走他手上的碗,一副承担起所有家务的可靠模样,与先前孤傲的公子作派大相径庭,看得侠士差点忍不住捧腹。

在两人绝口不提那夜的古怪默契下,侠士的身体也逐渐恢复。时值孟秋,这几日村中热闹起来,侠士也起了好奇心倚在门口到处瞧,只见有村民扎起了纸幡,才忽然意识到中元将至。习俗中中元是祭亡之日,也是布田祈谷之时,侠士散漫回想道,杨逸飞自离开千岛长歌已有许久,先前在东都尚有先灵牌位以供祭祀,可今年怕是赶不回去了,他这般礼法敬顺的世家公子,又要怎样在此地度过呢……

侠士胡思乱想着,意外地在和煦日光中坐在门口睡着了。杨逸飞从村中归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侠士毫无防备的熟睡面容,心头一颤俯下身去,用温热唇舌轻轻在他微微张开的双唇上印了一个轻柔的吻。

对于杨逸飞而言,这些天来侠士仿佛无声纵容着他那晚的失控,不提、不问、装聋作哑,他有时甚至觉得,若是做得再过分些,侠士说不定也会接受。但同时杨逸飞也震惊于自己竟会产生这种阴暗念头,一来一去,内心像是在被不断撕扯一般痛苦不堪。

“至此肠断彼心绝,云鬟绿鬓罢梳结,愁如回飙乱白雪”,这是师父李青莲笔下的《久别离》,可明明心尖上的人就在眼前,为何自己却如同诗中思妇,愁绪纷乱、忧虑不安呢?

“你答应过我,将来会陪我回去……可不能不作数啊。”

睡梦中的侠士并未听到少年的心声,歪了歪头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了过去。杨逸飞苦笑着自嘲说自己什么时候也如此患得患失了,而后从屋内抱了衣衫,拥在侠士的身躯之上。

中元当日,村民们焚楮送亡,原先热闹的村子里除了人群的窸窣声和火焰吞噬纸钱的“噼啪”声外,并没有更多的声音。侠士醒得晚,待他下床后在屋内遍寻杨逸飞不见,心中有些莫名的惊慌,衣服尚未穿好就急忙跑出来寻找。

起初侠士尝试循着人群辨认,却徒劳无功;又跑到了少年曾经逗留过的人家中,也一样寻不得。在内心的不安到达顶峰时,侠士偶然路过一片人迹罕至的树林,注意到地上隐约有些脚印痕迹,便沿着蓊茸繁荫深处走去。

不同于入口处的樛枝蔓叶,很快映入侠士眼帘的是一片空旷的废弃田地,以及遍地荒冢。杨逸飞站在一块被风霜侵蚀的旧墓碑前沉默着,鬓角的碎发被风吹起,遮掩了他哀痛的神色。当侠士准备上前唤他时,却发现了细密日光倒映之下,少年脸颊的斑斑泪痕。

“乡亲悉零落,冢墓亦摧残;颓基无遗主,游魂在何方……”

他轻声吟着,用手温柔地抚摸着漫漶不清的碑铭字刻,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村中之冢,尚有亲人为他们祭拜。青山林里,这些零落无主的孤坟呢?”

杨逸飞脸上的表情亦痴亦梦,侠士眼睁睁看着他眼眶中萦织的泪水无声滑落。

“你看啊……一个小小的村庄,竟会有这么多的孤冢。”

相伴的几年间,侠士从未见过他落泪,可就在孤山集后这座无言的青山林中,杨逸飞在侠士面前第一次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情。他的泪水是有重量的,他并非为他自己而哭,而是为了苍生而哭。生而微眇,死没荒野。在此处,尚有一隅可容纳孤独的游魂;天下之大,又有多少尸骨在风中无依无归?

纵使是见惯了生死的侠士,在面对这个悲泣的少年时心肠也忍不住柔软了一瞬,安慰般将他环进自己的双臂中。此时,远处村庄里隐约响起凄恻的《薤露》曲,举声清越,响振林木:

“薤上露,何易曦!露曦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侠士感觉到怀中的杨逸飞微微颤抖,像是一段兀然拔起的峻峭墨竹,于嘶厉山风中低低呜咽。少年低头时正枕上他的颈窝,侠士也闭上眼轻缓地抚着少年的背脊,带了些凄怆的共鸣,更有一丝倏如转电的意动:

他既有这般悲悯之心,若是做得江湖一派的掌门,也定是襟怀磊落,玉洁松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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