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时候也不早了,季恒身上很疼、很难受,便说道:“回去吧。”
那日,姜洵背着他下山,山上很湿很潮,四周满是泥土和青苔的味道。
季恒意识半昏半醒,手臂松松搂住了姜洵脖颈,趴在他背上便逐渐地失去了意识……
季恒身子很轻,轻得像一片布帛盖在了姜洵身上。
他呼吸也很浅,浅到微不可察。
姜洵便总要停下,扭头去看看背上的人儿,直到看到季恒疼得皱起眉或是又咳了起来,这才确认还有呼吸,继续往山下走。
季恒像是察觉到了,迷迷糊糊道:“没……没死……”
“……”
“能……能活到……九十……”
看着季恒这模样,姜洵眼眶忽然泛起一阵酸。
这石阶很滑很难走,他怕自己行差踏错,再带着季恒一起摔下去,便先停在了原地,感到两颗眼球像两口干烧到通红的铁锅。
兴许有泪下来还能好些,但他这人好像是石头做的,天生就没有眼泪。
走到山脚下,只见十几名郎卫正把守在石阶入口,一旁又停着辆马车,正在恭候。
往年季恒都是原路返回,经季家祖庙后门而入,又从前门而出,做出自己始终都在祖庙内的样子。
但今年也不必再演,左廷玉便抄了条近道,只派了个郎卫去把晁阳放了,便径直向临淄城西门驶去。
不知走了多久,季恒逐渐开始恢复了些意识。
不知为何,他今年下山后没有去年那么难受,本以为又要头痛欲裂,恶心想吐,再昏迷上好几日,但除了胸口闷痛,其他症状竟还好。
胸口疼,是因为方才情绪激动,身上毒气发作。
而师父那碗符水,季恒总觉得是某种“精神类”药物,是作用在脑子上的……
师父总说,只要不欺师灭祖,那符水便和清水无异,这话季恒也不太信。
毕竟他也没做什么,每年喝了那符水也总是昏迷不醒,好几天不省人事。
但他也不觉得师父是在有意骗他,毕竟师父从三岁起便喝那东西,哪怕有什么副作用,恐怕也早免疫了,觉不出问题也正常。
快到临淄城时已近黄昏,只见官道两侧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季恒从姜洵怀里起了身,趴在窗框上静静看着,见有人出城办事,赶在天黑前入城,也有人从附近村落来临淄卖菜,卖完了正推着车子赶回家。
一位老婆婆背上背着背篓,手里牵着孙女,孙女正摇头晃脑着吃着一个油滋滋的油炸糕,吃了一口又递到老婆婆嘴边道:“奶奶也吃!”
老婆婆满脸慈爱,说道:“奶奶不吃,丫丫吃。”
小女孩道:“奶奶也吃嘛!”
老婆婆这才蹲下身,咬下一小口道:“嗯,真甜!”
小女孩“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红彤彤的一轮夕阳像是挂在了远方那座陡峭的山峰上,空气中是春日黄昏特有的、干燥的尘土气味。季恒看着这一幕幕只觉得,好一个太平美满的烟火人间。
车轮轧过夯土路面,季恒醒了,姜洵却还打着盹儿,感到身上乏得很。
他今日黎明天还黑着,听他的“眼线”跑回来说,长生殿有动静,公子乘着马车出门了,他便赶忙起床,薅起熟睡中的晁阳便尾随了过去。
大概是觉没睡够,加上一整天没吃东西,眼下只感到浑身软趴趴的没什么力气。
他意识到季恒醒了。方才季恒倒在他怀里,他衣襟被汗水濡湿,有些潮乎乎的。
眼下季恒起身,晚风又在习习地吹进来,便把那一片吹得微凉。
姜洵想醒醒不过来,于是猛一甩头,强迫自己清醒,这才勉强睁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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