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母的病情就跟预测不准的天气一样,前一秒还有说有笑,下一秒就会突然想起什么大叫着摔东西,若有人看着还好,无人的时候她就会发疯了一样跑出去。
八里岔小镇上有个教堂,北方人大多信奉基督教,教堂周六周日开放。
教堂是西欧建筑风格,两层高相当于自建房的四层,正是农忙时,教堂里没什么人,看守教堂的单身汉老李也去自家地里收拾仅有的两亩小麦了。
郁母从楼顶跳下来是被路过放羊的老大娘看到的,地上一滩血,人躺在血泊里人事不省,老大娘活那么大把年纪第一次见那么多人血,险些吓出心梗,之后边跑边大喊救人。
郁莞琪在上上午第三节课的自习,做一套物理试题,物理丢分太多,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疯补,忽然,心口疼了一下,像是被针扎了手中的笔滑落。
她用手紧捂住,摒住呼吸几秒钟后不舒服的感觉才下去。
一定是这段时间熬夜熬的,等高考过后一定要好好休息,身体不能垮,她还要照顾妈妈。
班主任急忙走进教室,“郁莞琪你跟我出来一下。”
郁莞琪愣了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没说话跟着班主任出了教室,同学们伸头张望,议论纷纷。
“你赶紧去市里人民医院,你妈从楼上坠落昏迷不醒,还有一口气,县里的120刚将人急转过去,手术需要你签字。”
脑袋嗡的一声,她身子一垮直往地上瘫被班主任一只手拉住,安慰说,“你先别急,人还有气,先去看看情况,快点,车子就在校门外等你。”
郁莞琪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爬下楼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阳光刺眼,身双脚似乎踩在一团棉花上,完全找不到支撑点。
上车,上高速,下高速,下车,签字,手术室。
所有的所有她都像是在做梦。
她背靠墙壁蹲在地上,看着手术室上方亮着的红灯,意识才慢慢回笼,才知道现在她在经历什么。
母亲坠楼,是意外吗?
不是!
她忽然想起前一晚母亲陪她学习到凌晨,任她如何劝她就是不听非要陪着她一起。
那晚她像是第一次见自己一样,她看试卷,母亲在看她,泪水莫名其妙地往下掉。
她问:妈妈,你怎么了?别熬着了,对眼睛不好,快去休息。
她擦了泪笑说:我在想,若我走了我的琪琪宝贝该怎么生活呢?
她说:妈妈,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以后的生活都是甜,相信我。
母亲点头没有说话。
现在想想母亲当时的状态和说的话,其实是有预兆的。
小女儿的离开让她伤心自责导致抑郁,最爱的丈夫也突然离世,更是让她本就受伤的心灵雪上加霜。
这段时间母亲的正常更像是一种回光返照。
她终于解脱了。
郁莞琪终于难以压制心里的痛苦,失声痛哭。
可是妈妈啊,我也是你的孩子,难道你就一点儿都不爱我吗?
妹妹的离开压垮了你,爸爸的离开让你对生活彻底失去希望,可是我还在啊,我还在呢,我还在的啊!
路过的医生和病人家属都静静看着,沉默着,甚至有的湿了眼眶。
医院里每天都在上演生离死别,女孩的哭泣并没有让人促足观看太久,很快,手术室的走廊里只有女孩一个人,哭声依旧悲凉。
八个小时的漫长等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
医生走出来一眼就找到了病人家属,因为只有郁莞琪一个人蹲在地上,眼睛红肿,泪水还在往下掉。
“小姑娘,你母亲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是下半生只能在床上躺着了。”
郁莞琪连忙站起身走上前,并没听懂医生的话。
医生见她似乎没懂,直接了当地说,“植物人。”又说,“你先别急着难受,市医院医疗条件毕竟有限,我建议你尽快转到省医院,不过植物人是肯定的,主要是保住一条命,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放弃。”
“不,不放弃,我要治。”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父亲呢?其他家属呢?”
“我爸爸去世了,家里没别的亲人,我就行。”
“那行,治疗方法我已经说了,但是治疗费我要明确跟你说一下,你母亲的命可以说是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全身瘫痪没有意识,就吊着一口气。后期治疗费用几十万都是少的,你明白吗?”
“我知道,我现在就去办转院。”
“好。”
因为母亲出事,郁莞琪错过了高考,在省医院足足住了三个月,母亲才办理出院。
从医院出来,郁莞琪推着轮椅上的母亲,望着蔚蓝的天空,恍如隔世。
为了方便照顾母亲,她简短了一头美丽的长发,现在的短发极肩,面容憔悴,脸瘦的只有巴掌大,看起来更显稚嫩。
严锦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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