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算什么。”梁邺神色松弛下来,“她家还有什么亲戚么?”
“没有,小的适才又跑了府衙一趟,赶巧碰到欧阳大人下值,就请欧阳大人帮忙查了查。妙儿姓的那个‘闻’是闻说的闻,仅存的亲戚是她父亲的弟弟,也就是她二叔。只不过这闻二叔早年去岭南贩海货,至今也没回来过,不知生死。”
梁邺点点头:“辛苦了。你也去松泛松泛罢。”
善禾握着象牙箸的手,已全是冷汗。
待得成敏离开,善禾强笑道:“大爷午后不是说欧阳大人位列侍中么?如今怎的又在康州了,可是有公干?”
梁邺正垂眸斟酒,闻言淡淡抬眼:“康州司马欧阳同甫,是侍中老大人的长子。”
善禾轻轻“哦”了一声,兀自用膳。梁邺也无他话,敛眸吃饭不语。堪堪将饱时,窗下忽响起一阵哒哒马蹄,马背之人扬声高喊:“官府办案!闲杂人等回避!”其动静甚大,善禾不能不注意到,她偏了脸去看,只见一阵飞扬的黄尘和迅速消失在黄尘中的人与马。收回目光,梁邺不动如山,已将碗内菜馔皆用光了。
待得晚膳将毕,众人拾掇着回船。梁邺亲手替善禾戴上幕离,又替她把发髻小心地拢好,二人这才一前一后地下楼去。路过一楼大厅时,仍有几桌茶座开着,正聊到方才长街打马之事,当中一人说道:“好像是赵大人家出事了!他家那三郎把人打死了!”
另一个纳罕道:“怎的突然打人了?”
“那倒不知。据说死的那人家里也有些势力,要状告这赵三郎呢。赵三郎下月订亲,只怕也要推了!”
“哟!那确实严重。”
善禾只觉熟悉,脚步也顿了顿,垂在身侧的手忽地教人攥住。那厮一点一点掰开她的五指,强硬着与她十指相扣,他弯了唇瓣:“善善如今也爱听这些乱嚼舌根的话么?”
梁邺失眠,爬善禾床。……
善禾的手被他攥得生疼,她悄悄扭动手腕,换个稍稍舒服的姿势,方道:“你怎知道是乱嚼舌根?”
梁邺一笑:“官府办案,尚不知如何了局,这起人就说得信誓旦旦,浑似亲见亲闻一般。真真假假,谁知道呢。”
他说时云淡风轻、胸有成竹,好像了如指掌似的。善禾到底没问,他今日特特在此地下船,口称拜访欧阳司马,究竟做了什么事,她不晓得,也无意知悉。若是好事,他不与她说,显见没她的份;若是不好的,她这会子问了,反倒惹他猜疑,也没意思。
故此,善禾只回了句:“大爷说的是。”她想起白日里在瑞裳遇见的那位赵太太,想必便是众人口中赵三郎之母。暗忖人生际遇着实易变,不过一日光景,赵太太便从为儿议亲的喜气里,直跌入人命官司的愁云惨雾,真个是造化弄人。而她仅仅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却把赵太太这一日的喜与愁看个饱了。
归船之后,梁邺径直回了自家书房,连带着把成敏与成安也叫走了。卫卫嬷嬷急着去查点留守船上奴仆可有躲懒,一转身亦不见了踪影。善禾身边就剩下彩屏、妙儿、怀松、怀枫。善禾将他们领到自家屋中,取了早间梁邺予她买东西的银两,一人赏了十两纹银,方道:“怀松、怀枫,你二人吃了酒,今夜也不必守着了。回去好生洗沐,早早安歇才是正理。”于是二怀抱着银两叩谢善禾后,便喜笑颜开地退下了。
善禾又对彩屏道:“你去烧点热水,我也要沐浴。”彩屏应声去了。
一时屋内只剩下善禾与妙儿。四目相接,善禾嘴角向下一瘪,两行泪迅速滚落云腮。妙儿忙扶善禾坐在床沿,自己则跪在脚踏板上,装作给她揉腿的样子。妙儿轻声道:“娘子,您哭吧,不碍事的。待会儿彩屏来,就说您听我讲我阿耶、阿娘的事,您心疼我才哭的。”
善禾抽噎着点头,好容易收了点泪,她忙同妙儿说:“我要走,带晴月一起,能走么?”
妙儿仰头道:“白日里头看娘子的样子,我还以为娘子应了梁大爷呢。”
“我不能不应!我不应,晴月就得挨打!我也少不得受他折辱!”
妙儿抿唇道:“走,能走,就怕娘子被收服了,不肯跟我们走。”
善禾眼前蓦然现出晴月挨打的模样,牙关收紧,她恨恨道:“他口口声声说爱我、要我,却那样待我、那样待晴月。若将真心交付这等豺狼,那我才是自甘下贱!下辈子堕落到畜生道,我也不配为人!”
妙儿忙伸手掩住她嘴,一笑:“好,好,万莫说这些晦气话。坊主送我来时,米掌柜还说,薛娘子性子软,这梁邺又是那等人物,说不定娘子就心甘情愿留下了,让坊主和我们别多事。坊主却说,薛娘子是看上去柔软,实则心里头刚强着呢。米掌柜不信,跟坊主打赌,说我要是真给娘子救出来,来日给我说亲事,他认我作干女儿,要给我备三箱子丰丰厚厚的嫁妆,当小姐出嫁呢!今天白日里头看到娘子靠在梁大爷怀里,我慌死了,我不是哭那什么卧病在床的老娘,我是哭我那三箱子大嫁妆!娘子,你可得好好儿的,千万别真的从了他。我的嫁妆会不会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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