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昏暗。圣上喜欢明亮,黄大伴取了火折子,点亮几盏八角宫灯放在角落。灯光氤氲,黄大伴眼前也亮了起来,余光瞄见圣上不知何时已醒来,面若死灰,双目失神望着某处。黄大伴心神微凛,躬身上前:“圣上,药正好温着,老奴伺候圣上服药。”圣上没回答,哑声道:“珩哥儿可有醒来?”黄大伴忙将珩哥儿的情况说了:“圣上且放宽心养病,先保重龙体为上啊。”圣上问道:“老大呢?”黄大伴踟蹰了下,先前秦王喊得那般大声,圣上肯定听到了,他犹豫着,想要将偏殿的事掩饰一二,圣上缓缓转头,朝他看了过来。黄大伴对着圣上凌厉的眼神,连忙垂下了头,不敢再隐瞒,将秦王如何吵闹,一五一十如实回禀了。圣上躺在那里,一言不发。失望如乌云,层层叠叠涌来,他终是疲倦地闭上了眼。黄大伴不敢打扰,只能将药放到一边,准备待过一阵,再重新煎一剂。圣上继续阖眼躺着,黄大伴以为他又睡了过去时,听到他哑着嗓子道:“传旨下去,政事堂并六部尚书,枢密使,皇城使,京兆府,周王,齐氏宗正,三阁三殿,一并前来承庆殿。”黄大伴心下惊骇,忙应旨走出殿外,叫来小黄门吩咐了下去。雨越下越大,雨水从瑞兽嘴中倾倒,掉落进沟渠中,天空暗黑,遮天蔽日。黄大伴袖着手,望着暴雨中的殿宇。真正要大变天了啊!齐重渊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 将瑞哥儿璟哥儿送回王府,唤来周王妃,吩咐道:“宫里出了些事, 你将他们照看好。”周王妃吃了一惊, 忙拉过瑞哥儿到面前,仔细查看, “究竟出了何事?”璟哥儿呆呆望着周王妃与瑞哥儿, 拘束又无助。齐重渊瞄见他, 掸了掸衣衫,略微提了秦王两个儿子打架的事,“外面的事情你少问, 你身为二伯母,别疏忽了璟哥儿。”福王惨死,他这一枝, 以后便成了皇室宗亲,齐重渊大度得很,何须与一个幼童计较。府里李侧妃与妾室夏氏前后脚刚生了孩子,李侧妃又生了个女儿,夏氏则生了个儿子。李侧妃生了孩子之后, 生了温病。乳母领着孩子搬到了别的院子住着,她想念孩子,拖着病体哭个不停。周王妃忙得不可开交,齐重渊又将璟哥儿领回来交给她。璟哥儿身份尊贵, 被封为了郡王,福王与福王妃都已过世, 若他有丁点闪失,周王妃的罪过就大了。周王妃看到璟哥儿可怜巴巴的模样, 心软了软,伸手将他拉过来,温柔地道:“璟哥儿乖,二伯母带你先去洗漱,等下与妹妹福姐儿一起用饭玩耍。”璟哥儿乖巧地嗯了声,与瑞哥儿一起立在了周王妃身前。齐重渊见已经安排好,抬腿朝屋外走去。周王妃愣了下,道:“李氏病得厉害,只怕就是这两天的事情,王爷可要去瞧瞧?”齐重渊停下脚步,眉头皱起,道:“太医都治不好,我去看了又有何用?你多费些心,不拘什么贵重的药,悉数给她找来服用便是。”周王妃说是,望着齐重渊大步离去的步伐,神情悲哀又嘲讽。替他生儿育女算得什么,侧妃妾室,不过都是后宅一个女人而已。他后宅从不缺人,死活何须在意。莺鸣与春烟被宠幸之后,齐重渊新鲜了两日,与往常一样,照例大部分时日,都歇在乌衣巷。薛恽骂文素素狐媚子,肯定给齐重渊下了蛊。他不死心,还要继续送人,被周王妃坚定回绝了。周王妃不信文素素给齐重渊下蛊的胡话,但她始终不明白,以齐重渊凉薄的性情,为何会对文素素念念不忘?齐重渊心中憋着数不清的话,想要对文素素说。他迫不及待看到她崇拜,含情脉脉的眼神。要是告诉了她宫里发生的事情,秦王这次肯定会被训斥。她肯定会惊讶地问是吗,然后再说王爷的话定是做不得假,是我没听过没见过。“我们村里的人没见过圣上皇后娘娘,都说皇后娘娘肯定用金锄头种地,以前我也这般认为,哪有顿顿吃得起肉的人家。”“都怪他们,王爷如何能有错?”“王爷是我的天,我的天出错,天就塌啦!”殷知晦忙着江南道的事,不过他向来没趣,跟他说话时,像是面对着老学究,没趣得很。殷贵妃则喜欢教训他,他每次兴冲冲而去,总是丧气而归。周王妃与殷贵妃如出一辙,板正得无趣,齐重渊从不喜与她说话。其他的姬妾们,柔顺得过了头。齐重渊想到这里,脸沉了沉。定是周王妃平时管束太过,将她们死死拿捏住,免得她们与她争抢宠爱。幸好文素素没进王府,住在乌衣巷,不然的话,她也会被周王妃害成了一根木头!思及此,齐重渊不自觉笑出了声。天气闷沉风雨欲来,青书在满头大汗套车,齐重渊嫌弃马车太慢,想要赶紧见到文素素,弃车骑马急匆匆赶到了乌衣巷。门房孙福不在,粗使婆子前来见礼,“王爷,娘子出城前去了庄子。”齐重渊瞬间失望透顶,这时仿佛记起,文素素昨日好似同他说过,今朝要前往庄子。秋天果子成熟了,她要去看作坊的果子蜜饯。齐重渊惆怅万分,抬眼望着天际的乌云,盘算着时辰可来得及,他想赶去庄子,给文素素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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