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於自己和别人有些不同这点,薇薇安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了。
她对此最早的记忆是在家里的厨房。家乡在北方的母亲一时兴起,上市场买了好几种香草,准备做一种北部料理中常见的酱汁。她好奇地凑近小脑袋在一边看着,在母亲拿起红通通的辣椒时忽然问:
「为什麽是红se?」
母亲不明所以,但仍笑着回答:
「这是辣椒喔。薇薇安看过辣椒吗?」
「不对!」薇薇安挥着两条肥短短的手臂,「要用绿se!」
母亲惊讶地看着她。确实北方的做法是要用绿se辣椒,但这在南方并不常见,於是只能买红se的代替。
「薇薇安知道塔莎酱怎麽做耶!好厉害。」母亲夸赞,「是在书上看到的吗?」
家里有很多绘本,在里头学到北方酱汁的做法并不奇怪。想不到薇薇安回答:
「看别人做的。」
「别人?谁呀?」母亲纳闷。当时薇薇安仍然是不能独自出门的年纪,她不记得村里有其他人在她们眼前做过塔莎酱。
「一个阿姨。」小小的薇薇安只能做出这样的描述。
在那以後,类似的状况多了起来。许多父母毫无印象的事情,薇薇安却信誓旦旦地说发生过。
直到某一天,他们在清理仓库时挖出一台老旧的踩踏式缝纫机听说是父亲的外婆最喜欢的一台,薇薇安开心地扑上去:
「我用过!」
当时她还是需要被放进儿童座椅的年纪。
父母对看一眼。父亲问:
「什麽时候?」
「我开衣服店的时候。」她回答,「那时候我b较大。」
父母花了一些时间接受这件事。
或许这个小孩是坐船来的。他们这麽解释。
这是关於生与si的神话。他们相信生命si去後,灵魂会被执掌生si的神明放进一条尽头是一座大瀑布的河里。在漫长的漂流中,灵魂被洗去记忆,而後顺着水流坠落,再一次被冲入世间。
或许这个小孩是坐船来的,她的记忆没有被洗乾净。
再长大一点後,她懂得她那些所谓「上辈子」的记忆是在被称为「梦」的地方看见的。她觉得好玩极了:白天她是薇薇安,晚上躺shang後,在梦里她会成为其他人,一个过着与现在截然不同的生活的人。有时是裁缝师,有时是冒险者;有时穷困潦倒,有时衣食无虞。
她喜欢睡醒之後坐在床上,抱着她的小被子,一遍又一遍回忆梦里的种种,直到一切细节都深深刻在脑海里,才跳下床,撒着两条小短腿,跑去和父母分享自己的梦。
起初他们微笑地听着。但随着年龄增长,出现在父母脸上的更多时候是不安。
六岁那年的某个夜晚,梦里的天空突然像被倒了油漆一般,变成深紫、萤光绿与橘h搅在一起的黏稠模样。她甫一惊醒,便听见父母在客厅忧心忡忡的对话。
「薇薇安今天早上也跟你说了她的梦吗?」
「嗯。很清楚地描述了细节。」
「她都六岁了,明年就要上学前所了。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孩子这麽大还记得自己的梦!」
薇薇安愣住了。
确实,曾经住在她们家隔壁的小哥哥说过,他自有记忆以来就不曾记得自己作过什麽梦。
原来梦是不该被记得的吗?
那天早上醒来後,为了不让父母察觉异状,她照常开心地向他们叙述梦里发生的事情。自那以後,她逐渐减少自己这麽做的频率,直到某天——
她醒来後一反常态,呆坐在床上,接着嚎啕大哭起来。母亲闻声赶来,焦急地问她怎麽了。
「我不记得刚才梦到了什麽。」她ch0u噎着说。
她听着母亲忙不迭地安慰自己,却在她脸上看见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然而梦依旧持续着。也是从那时开始,她的梦越来越常以se调诡异的天空,以及满目si去的人们结束。薇薇安对这个场景再熟悉不过,这是她「所有的自己」共同拥有的记忆:故事的最後,少nv与其信徒遭受神罚,si在了疯狂的尽头。
於是她学会在惊醒那一刻,压下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声。
七岁,进了学前所,她熟练地扮演一个普通的孩子,笑着闹着与同龄人跑遍整座後山,对自己的梦只字不提。
在茫茫人海中变得透明。
当导师宣布放学的那一刻,以晴抬起头,眩目的夕yan一时照得她睁不开眼。好在一个身影即时移动到她身侧,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对方「砰」一声拍了一下她的书桌:
「欸,你今天有空吗?要不要去买书?」
是张雯淇。一个五官已经偏中x、声音也偏低,还剪了个刺蝟头,开学,据说能靠这个证明她是这座大陆上的合法居民。正当她想看清楚印章的花纹时,墨水就像是被x1收了一样,迅速没入皮肤而消失了。她惊恐地几乎尖叫,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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