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怀中的银月盘在祂手中微妙地偏转了一个角度,似吸饱了光照,陡然大亮起来,月华照向虞意。
虞意抬手抓住青竹剑,朝着银月盘一剑劈斩过去。
薛沉景迈步跨过神殿门槛时,正看到银月大亮,月光吞噬了劈斩过去的剑光,继而将神龛前的身影也吸入其中。
“阿意!”他几乎来不及思考,瞬影冲过去,想要抓住虞意的扬起的袖摆,却只抓了一把空。
月光刺进瞳孔,眼前只剩一片白。
银月光辉收敛,神殿之中只剩下薛沉景一人的身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虞意被月光吸入,意识有片刻恍惚,待她重新清醒过来时,只觉自己四肢僵硬难动,通身罩了一个坚硬的壳,将她禁锢在当中,连脖子都无法转动分毫。
她的五感亦被什么东西糊住,看不见,听不见,无法感知到任何外物。
虞意一时有些慌张,试着心念召剑、默念法诀,尝试了各种办法,皆无用处。
陷在黑暗中也不知过去多久,最初的急躁过去后,她渐渐冷静下来。
感知不到外物,但她意识清醒,却可以感知到自身。虞意将神识收敛入自身,一寸一寸地去感知自己的躯体,渐渐发现她被禁锢住的动作有些熟悉。
这不就是月神娘娘一手抱月、一手捻桂枝的动作么?
她被禁锢在了神像体内。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哎呀,你还挺聪明呢。”
虞意冷声道:“谁?”
“还能是谁?我当然是这座神庙的主人,月神娘娘咯。”那声音妖魅,没有半分神灵该有的庄肃,嗔怒道,“你好大的胆子,敢烧我的桂林,破我信徒念境,坏我信仰,该当何罪?”
虞意失笑道:“你不过就是神像上面寄生的蚯蚓,蹭到一些香火供奉,还真把自己当月神娘娘了?”
对方没料到那把剑竟然照出了自己的真身,一时惊怒,不过很快又冷静下来,不再伪装自己的声线。
它再出口时,嗓音清脆许多,也稚嫩许多,听上去就像是凡间五六岁的孩童的声线,辨不出雌雄。
“反正你也死到临头了,就算被你知道我真身也无妨。我的前身的确只是一条卑微的曲蟮,当年在塑这尊月神像时,被粗心大意的工匠搅成了粉掺入塑像的黏土当中,塑进了神像内。”
说话之人是孩童的声音,语气却成熟。
曲蟮继续道:“我在这泥坯子里享了五年香火供奉而得道生灵。这神像是用我身躯塑成,我又能享用月神香火,那自然就是这座神庙的主人,是他们叩拜的月神娘娘。”
“奉盛县的百姓助我得道生灵,我当然要庇佑他们,满足他们的心愿,这又碍得了谁?要你们这些修士来多管闲事!”
虞意问道:“你庇佑他们的方式,就是不论善愿和恶愿,都为他们实现?”
曲蟮立即回道:“当然不是,我会挑选的。”
虞意道:“这么说来,不顾母亲的意愿,抽走一个已经长成的六岁女孩魂魄,重新塞回母亲肚子里,再生成一个男胎,在你看来是善愿?”
曲蟮思索片刻,“你说的是杜家?”
它兴致起来,得意道:“这个愿望很难实现,是杜家那老娘天天来上香,日日求月月求,我才勉为其难,替他们想出一个法子。我已经托梦向他们说明轻重,要抽孙女的魂,消耗媳妇的精气,再用我之法力,泥塑一个男胎,他们也同意了。”
搞了半天,竟是泥塑而成的男胎。就算是泥塑的男胎,杜家人竟也同意。
“那赵栀同意了吗?”虞意追问道。
曲蟮语气里有种混不讲理的理直气壮:“日日月月给我上香的人又不是她。”
虞意算是听明白了,只有给它贡献足够香火的人才是它的信徒,才能得它庇佑,至于别的人会如何,都不在它的考虑范围内。
难怪这月神庙中香火如此鼎盛,颇有灵验之名,都是用这些损人利己的祈愿换来的香火。
虞意气恼得不行,很想抠出这条死蚯蚓,痛打它一顿。忽而听到曲蟮痛呼出声,与此同时,她的手臂上亦是传来一股剧痛。
曲蟮对外尖叫道:“好哇,你敢砸我,你要是砸烂了我,你的主人也会跟着我一同粉碎,你大可以试试看。”
神殿当中,薛沉景看到神像手臂上渗出的血,他心海当中的誓碑震荡起来,撕扯得他神魂一阵战栗,额头上冒出冷汗。
这表明,他刚刚那一下,的确伤到了虞意。
薛沉景忌惮地收回手,翻涌的魔息都随之敛回,虞意在神像内,他动不得神像,亦无法对它使用瞳术驯服,一时间拿它没有办法。
高高在上的月神娘娘自以为抓住他的软肋,俯瞰着他,戏言道:“你若是焚香叩首,诚心跪拜,祈求我放出你的主人……”
它话音未完,便见堂下的人毫不犹豫地挥手取来三炷香,引火点燃,平举于身前,面朝神像,“你最好说话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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