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横棹闭上眼睛,手已经环住了他的,时间凝固在桃源渡口纷纷雨水里,宁无忧抬起脸冲他笑着,眼泪不断落下来,落在他肩膀上,西江横棹喉头一哽,抓住他的腰扯开来一推。
宁无忧连退几步,几乎要落下船去,怔怔道:“大师兄?”
“你非要知道不可,”西江横棹逼自己狠下心肠,冷言冷语,凝视那双从前快活的眼睛:“从前我以为是天元,又是师父安排,对你自然……但我不是天元,那些事不过一场幻梦,旧日之事,你又何必恋恋不忘……我早不在意了。”
宁无忧摇了摇头,目光发直,过了片刻低下头去:“你怎么还这样……”他的声音发虚,西江横棹转过身去:“难道天下人都要爱你才是?你虽是地织,也只对天元才有……”
“我不是地织!我是宁无忧,是你说的一生一世,安宁无忧!是你的师弟,是你要我循规蹈矩,听师父的话,要我照顾别人感受,要我当一个光亮的好人,受人喜欢,不要让你失望!你看看我……”宁无忧气急败坏,目光凶恶,声嘶力竭:“你看看我,西风横笑,我是个大活人,不是庙里的泥塑,不是别人写了几笔要去配一个天元,我就甘心的!”
雨水下得更急了。
树叶沙沙作响,不知何时,那雨声就变得嘈杂起来。也许是春天尚未舒展,夏天也为染上热度,半冷半热之间的雨水,也在春天的轻柔和夏天的暴戾之间徘徊犹豫。
一只手轻轻拍在肩上。
玉千城看向江面,小船微微打晃,他耳力极好,那几句话又是嘶吼如野兽一般,他微微垂眸,天之道的表情近乎严肃,眉头微微皱起来,又似乎不解,却又不想问出口。
西江横棹心潮翻涌不定,几乎要乱了筋脉流动,宁无忧抹了抹脸颊上的泪,雨水又激烈的落在船上,落在江上,他眼中绝望如困兽,西江横棹突然一撑船,将船掉头,茫茫乱转的小船顿时止住了,要向另一边不远的岸上划去。
宁无忧一时不稳,脚下又是一晃,大师兄一言不发,脸色铁青,他又有何好怕,咬牙狠狠道:“你真的不在意我?”
“不在意。”西江横棹粗哑着嗓子,声音却也染上了冰冷愤怒:“你要嫁什么人,难道还要我管?不喜欢就不去,还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不成?”
“好。好,你说的,既然你不在意我死活,不管我要做什么,大师兄,你不要后悔!”宁无忧冷笑一声,倒退一步,西江横棹不敢看他模样,漠然道:“是,我不在意……”
扑腾水声,船上已无人影,西江横棹惊得呆住,往前走了一步,船上果然是没人了,河面吞了一人下去,却半点声息也无。
常人落下水自然要挣扎,可他急切望去,竟没一点影子。
“无忧!无忧!”西江横棹心头冰冷,偏没有一点动静,像是师弟闭气躲在水下,他不该乱了方寸……倏然间,他长吸一口气,船桨一横,跳入水中。
水面茫茫,水下更是漆黑,好在宁无忧一口气闭得不够长,已从下面浮上来,西江横棹游过去一把抓住他,宁无忧一看是他,打开他的手臂又要往下又去,西江横棹如何能忍耐他如此,两人水下纠缠几招,宁无忧忍不住吸了口气,当下呛得不住,再无力怄气,被西江横棹拉扯游向水上。
一时是西江横棹拉着他,爬到船上时,已是宁无忧不顾一切抓住他的衣袖,西江横棹按他腹部,逼他吐出水来,宁无忧浑身淋漓湿透,待水吐出来一些,嘴唇翕动,已经出不了声,西江横棹却看得分明,他分明是在说:“你既说不管我,为何还要来救我?”
说完这一句,宁无忧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西江横棹急喘不止,仿佛有什么东西撕扯胸口,逼他把藏在血肉里跳动的东西拉出来,然后焚烧一切,把除了他和这人以外的一切都烧成灰烬。
船靠了岸上,西江横棹抱着昏迷的宁无忧,朝着刀宗之处走去。天元近在此处,他却一无所觉,自顾自走远了。
许久,玉千城说:“走了,该回去了。”
天之道听话的跟他身后,倒是玉千城觉出几分好奇:“你就不想去看一看。”
天之道摇了摇头,眉间疑色渐淡,淡漠之意更浓,风里飘荡的信香依然是花一样的浓烈,却似藏了许多凄楚。玉千城深知天元本性争强好胜,尤其于地织之事上,小师弟大概真的是年幼不知情爱是非,这倒是一件好事了。
回返剑宗,天色隐隐发青,天之道不妨地上还躺着个霁寒宵,一时间心思又潮涌而起。霁寒宵睡着之时,既不乖戾,也不聒噪,天之道自他身上跨过,到内室时,忽然想到:若是师兄或是宁无忧刚才在这里,只怕又要露出不甚赞同的神色。
这两人时时规劝他,莫要对他人视若无睹,恐教人误会成傲慢无礼,然而他心无一物,这些不过是他人杜撰强加过来。其中最蛮横者,莫以霁寒宵为最,剑诀之后,霁寒宵趁人不备就进来冷嘲热讽,还要与他一试,忍无可忍,他揍了霁寒宵,这人嘴里却还不干不净,嘲弄他一无所知,不知宁无忧心里牵挂的是刀宗的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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