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禄低下头去掩饰眼底的厌恶。
宁濯则是在此刻突然想明白了为何父皇手上时常盘着一串佛珠。
再仁慈的帝王, 也有动杀心的时候。
苏氏浑然未觉,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只渴望地看着失而复得的女儿,期待着宋娴慈开口。
女儿从来都是,只要自己对她稍微关心一句, 脸色稍微缓和一些, 她就会忘记曾经自己的冷待。
她在自己面前,永远居于劣势。
想到此处, 苏氏心里酸楚不已,又开始暗悔自己这二十年不做人,让女儿挨着自己的冷眼长大。
宋娴慈眼中一片茫然, 脑海里一遍遍回响着母亲方才说的话。那声音不知怎的到了她耳朵里就变得极其尖利刺耳, 如鬼吼一般,听得她整个人都有些发晕欲吐。
她不禁抓紧了宁濯握住她的那只手,须臾后又恍然意识到自己用力太狠,也不知有没有抠疼他,便忙松了力道,无措地去看宁濯。
宁濯一把抓住她欲收回的手,然后对她温柔地笑了笑以示安抚,继而薄唇微启, 无声同她说了一句话。
宋娴慈看清楚了。
宁濯是在说, “别怕”。
宋娴慈那颗惊慌不安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一双杏眸跟着红了, 嘴角却不自觉地向上抿起。
她也是有归处的,她的归处不是娘家,而是与宁濯的家。
宁濯给她的欢喜如今已填满了她的整颗心,她再不需去奢求母亲的爱了。
宁濯予她的爱,干净纯粹、滔滔不绝。
他从不让自己受半分委屈,超出母亲,不知多少。
自己大抵是大昭少有的,底气是夫家给的而不是娘家给的女子。
她的夫君是帝王,有他站在自己身后,她再也不用担心害怕什么了。
宋娴慈想,自己这一次或许终于有勇气逃离母亲了。
与当初假死脱身不同,她这回要不躲不避、堂堂正正、坦然镇定地离开。
宋娴慈自上首的高座而下,一步步走向苏氏,在母亲紧张期待的目光中驻足,站在离其三步远的地方。
日光洒进来,宋娴慈那身杏黄的裙衫被那层薄薄的光一照,颜色更加鲜亮明艳。
苏氏见女儿神色淡然,好似她面对的不是生母,而是一位不算熟稔的寻常长辈,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不对,不对劲。
女儿虽在外人面前端庄知礼、进退有度,但对着自己这个亲娘时,眼神从来都是有几分紧张的。
苏氏心中大乱,好一会儿才想起女儿明面上的身份是陛下的江贵妃,忙站了起来,颤声唤了句“娘娘”。
苏氏期待着女儿开口说,不要这么生分地叫她。
期待着女儿说,就算承了君恩,她也永远是宋氏女,永远是自己的女儿。
可她却看见宋娴慈颔首,应了她这声“娘娘”,听见女儿温声道:“多谢镇国公夫人对本宫的生育之恩。”
苏氏如遭雷击,呆了半晌才哑声道:“你……你唤我什么?”
“镇国公夫人。”宋娴慈答道。
苏氏连嘴唇都在颤抖,顾不得宁濯在场,哭着喊道:“我……我是你的亲娘啊!就算你换了身份,当了贵妃,可你换得了身上流的血吗!”
“承您血脉的宋皇后已于去岁冬日中毒身亡。”宋娴慈轻声道,“她已死了。”
苏氏崩溃道:“你明明站在我眼前!你以为……你以为你改姓江,就能不认我了?我十月怀胎,挣扎了一整日才生下你,便算我生而不养,你也该报答我,怎能忘恩负义!”
“去年春日,镇国公夫人逼我嫁入顾家时,也曾提起生恩;去年冬日,您逼我点头让庶妹与我共侍一夫时,又提了生恩。”宋娴慈笑了笑,“生恩就这么难偿吗?这两回还不够?”
还未等苏氏反驳,宋娴慈却又自答自话:“确实难偿。”
她回过头,在看到宁濯时笑意才落入杏眸中:“那就请陛下拟旨,封镇国公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
宁濯被她这一眼看得怔了一瞬,扬起嘴角:“好。”
苏氏虽是国公夫人,但丈夫才能平平,只领了个四品闲职,自然不如婆母当初那般风光。她听了自然忍不住心神一震,继而又忙定了定神,憋红了脸:“我不在意这个,娴慈,我只想与你重新做母女。”
“可本宫只有这个能给镇国公夫人了。”宋娴慈缓缓道,“我与镇国公夫人的母女缘分,早就断了。”
苏氏痛入心扉,慌乱地抓住她衣袖:“不,不,娴慈,娘亲错了,再信娘亲一次。”
“我给你亲手做了衣裙,做了许多,今日不方便带来,明早我拿来给你看。你幼时不是总羡慕旁的小姑娘身上穿的裙子都是她们母亲做的吗?我的女红很好,你定会喜欢……”
宋娴慈心中酸苦,垂着眸子听她说完,正欲再劝一劝,身后却传来脚步声。
是宁濯,他走到自己面前,皱眉看着苏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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