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枝是在某一晚宿醉后醒来看见他的。
那个讨厌的长发男人微笑着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撑着下巴,目光从窗外挪向慢慢坐起来的唐枝。
他歪着头,挑衅般地吹出一个口哨。
“我来提醒你。”
“婚礼还剩十三天。”
唐枝专注地盯着他的脚下,他的影子拉出了一道长长的黑影,为什么他的影子一点也不像他呢,真是奇怪。
“我很高兴你喜欢这里的棕榈酒。”kywa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地上的影子变得很短,唐枝不满的皱了皱眉,“但是,我不希望婚礼上见到一个醉醺醺的新娘。”
他刚才说了什么?她的脑子像被酒精泡得失去了应有的判断力。
哦,他说,还有十三天。
她突然醒了过来,并决定结束她任性而快乐的逃避,重新成为那颗耀眼的明珠。
换下了宽松的睡裙,不再拒绝kwya找来的女佣,描眉上妆,穿上唐朾为她精心准备的华服。
接受命运只需要一秒钟,但要花多少年才能让余生释怀呢。
她不想思考这个沉重的问题,只想在仅剩的自由里,最后做一件事情。
她穿上细长的高跟鞋踩在地上,鞋跟宛如锋利的刀刃,划开雨滴发出悦耳又沉稳的响声,
姿态高傲得像是一个欣然赴死的女王。
唐枝拒绝了身旁的人,自己撑开一把巨大的黑伞,将身体包裹了进去。
但在路过她的爱人时,她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姜卑站在雨里,没有撑伞,还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
雨水揉乱了他的头发,从他的发梢、睫毛、肩头落下,他的五官弧度更加锋利,薄唇一丝不苟地抿着,雨幕却将他整个人蒙上了一层柔软的不真实感。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记忆,唐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撑着伞走到了他跟前。
她将伞举高,罩在了姜卑的头上。
雨不再往下落了,她伸手擦去了他眼睛上的水。
他终于不再躲闪她的目光时,她的眼里潮水漫溢,那里面,有自己的倒影。
姜卑还是穿着黑色西装领带,衬衫的纽扣还是每一颗都扣着。
他的头发滴着水,身上湿漉漉的,他早已不如当年了。
可她还是一样,她的眼睛看着他。
从始至终,只看着他。
姜卑的爱是隐忍克制的,他从不轻易说出爱这个字,好像沉默的守护就是他认为表达爱最好的方式,他的爱是自毁式的溺水行为,像是将正在工作的搅拌机握在手中,框架破碎,即使已经血肉模糊,看起来依然是平静的水面,不会对她展现一丝水底的汹涌。
但压制的爱意爆发在这个她去寻找kwya的夜晚。
他高贵的公主不知道与她的未婚夫达成了什么协议,那个夜晚,她迟迟没有归来。
照明灯轮转第四次的时候,雨幕下看不见一丁点光了,他松了领带,解开了袖口,慢慢走向了kywa的竹楼,打伤了好几个桑坎家的人,才走上了那个房间。
但他没有推开那扇门。
姜卑只是抬起手,又沉默的放下,最后轻轻喊了句什么。
他听见里面响起了脚步声,停在了离他一步之遥的门内。
唐枝将手伸出,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她这才注意到,木门上的花纹。
繁杂的样式,沟壑纵深,笔尖锋利,她一眼就看出这是专门请雕刻师一笔一划勾勒出的线条。
桑坎家的徽章。
她迫切想要逃离成为某人的所有物,但无法避免这样的未来,徽章仿佛是刻在她的身上一般,皮肤掀起一阵尖锐的疼痛。
她回头看向端坐在房间尽头沙发上的kwya。
他的长发还是潦草地扎在脑后,手指捏住高脚杯细长的杯托,轻轻摩挲后,将红酒咽入腹中。
“所以茱丽叶小姐会怎么选择呢?”
kywa的眼里泛起玩味,身体放松地向后仰去,笑得像一只慵懒的猫。
那扇门最终还是没有打开。
唐枝只是伸出手指,轻轻在门上敲了三下。
咚、咚、咚。
这是他们的暗号,唐枝心情不好时会将自己关在浴室里。
她不说话,也不开门,只是蹲在那个角落里,将自己缩成一团。
姜卑会锲而不舍地守在门口,轻轻地敲门,直到门内传来她沉默的回应。
敲三下门过后,浴室就会打开,她就会扑到他的怀里来。
但这次,她没有开门,漫长的等待时间过后,她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
唐枝不是茱丽叶。
她残忍地否决了和爱人私奔的可能,也无法放弃她仅剩在世唯一的亲人,于是她终于失去了面对他的勇气。
她没有再见过他,直到婚礼的前一晚。
连绵不断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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