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大地轰鸣。
碧虚湖的水面之上,是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的仙山,无数流水线工人面朝炉火背朝天,源源不断地为门派乃至整个修仙界供应法器,誉满天下,名利双收。
碧虚湖的水面之下,是乌烟瘴气、择人而噬的屠宰场,无数连流水线工人都不如的“蝼蚁”、“草芥”,被源源不断地投入另一座熔炉,血和肉都成了枝头硕果,剩下一把稀碎骨头,还要垫在炉底当作薪柴。
一面是祥云环绕,梨花似雪。
一面是烟尘蔽日,白骨成山。
而联结表里两个世界的,正是盘踞碧虚湖底多年,一点一滴蚕食仙门根基的魔树。
或者说,是为“求仙”而着魔的人心。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
贯穿整座仙山的附骨木,就像被押赴刑场的囚犯一样,被一条平凡、朴素,甚至有几分土气的锁链五花大绑,从山体中连根拔了起来!
随着这条脊梁骨的抽离,巍峨耸立、俯瞰众生的春晖峰,也如同海浪下的沙堡一般,不堪一击地土崩瓦解了。
“啊、啊啊……啊啊啊!!”
在连绵不绝的山石崩落声中,响起了犹如垂死野兽一般的绝望呼号。
那是天工长老的声音。
“神木,我的神木!!我的神木啊……!!”
春晖峰事发以后,天工长老被同门揪住追问,姗姗来迟,一眼便目睹了自己多年心血化为乌有的景象。
附骨木魔核被毁,长年来修为停滞、依赖附骨木延年益寿的他遭到反噬,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迫奔赴了一场盛大的殉情。
“住手,不要……不要啊!我的修为!我的修为!!”
刹那间,天工长老只觉通身上下如遭火焚,又像是一个漏气的充气娃娃,灵力从全身经脉的破洞中飞速流逝,一去不回。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他引以为豪的“鹤发童颜”已不复存在,整张脸都成了干瘪发黄的橘皮,脸上爬满烂疖恶疮一般浓褐色的老人斑,比寻常的凡间老人更为苍老、衰朽、丑陋。
他原本健步如飞的双腿也失去了气力,好像细弱的枯枝一样抖个不停,才刚迈出两步,就拖着身体一起瘫倒在地,发出“喀嚓”、“喀嚓”几声骨质疏松的脆响。
在他身后,撕得不可开交的红白二人组跟着落地,两人俱是披头散发、满身血污,面面相觑道: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发生了什么?”
“……”
聂昭干净利落地收回天罚锁,原地伫立数秒,方才缓缓向他们转过头去。
然后,她唇边漾起一抹治愈人心的微笑,灿烂而又温暖,如同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
“阿湘,你看。”
她一边笑,一边抬手指向伏地哀号的天工长老、蓬头垢面的程仙官和苏无涯,扭头向洛湘说道:
“你看那三个男人,他们好像三条破抹布啊!”
谁家笛
“我……啊……”
满地狼藉的春晖峰前,天工长老像条用过的破抹布一样瘫软在地,不仅修为尽失,整个人也像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一口气将断未断,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皮囊。
他痛极怒极,双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嗓子眼里像有一把铁锯在拉:
“什么人……哪里来的小贼,竟敢毁了我的神木……”
“神木?”
此话一出,就连智商欠费的红白二人组也察觉了异样,齐刷刷向他转过头去。
苏无涯:“天工长老,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这棵魔树是你……”
“不是我!是掌门——”
天工长老下意识就要开口,猛然想起对面还有程仙官(因为这仙官太蠢,一下还真想不起来),又脸色煞白地咽了回去。
然而,他咽得太晚了。
“掌门?为何你会提到掌门?”
一问一答间,往事一幕幕摊开在眼前,苏无涯沉睡多年的智商艰难地上了线,脑回路在大草原上跑了一圈马,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
“天工长老,当初你和掌门说湘儿擅闯禁地,窥探门派秘辛,即使免于一死,至少也要废去修为、流放离洲。为了不引人疑窦,才以‘悖逆人伦’为名。”
“……难道说,湘儿看见的就是这个?你们要杀她,不是为了守护门派至宝、天下苍生,而是为了灭口?”
天工长老:“……”
聂昭:“……”
哦,你还真不是他们的同伙啊。
那你不就是个单纯的傻x吗!!!
“你们骗了我?那我岂不是……湘儿……”
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苏无涯心神巨震,跌跌撞撞后退几步,身形摇摇欲倒,带着几分茫然无措望向洛湘。
洛湘反倒是一派云淡风轻,眼波温柔明亮,坦坦荡荡地回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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