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利落地挂断电话,跟上去。
“你好,请问到户县的车票还有吗?”
“没了。”
“最后一班卖完了吗?”
售票员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这人怎么听不懂话呢。“卖完了,要买当天的票就早点来。”
与匆忙的步伐不一样,她的声音不疾不徐,波澜不惊。
是电话里熟悉的声音。
真的是她
凌淮一秒确定,心下又觉得神奇不已。
没想到,真的被他碰到,她比自己还要晚到。
女生的肩膀塌下来,转身低着头从凌淮身边走过去。
“诶,许岛蜻。”
在她回头之前,凌淮下意识地伸手,扯了扯围巾和帽子,像她一样遮住下半张脸。
许岛蜻眼神茫然地转过来,不确定刚才是不是有人叫自己。
售票员手上晃了晃,“你身份证不要啦?”
她返回接过,低声道谢,视线根本没有看向过他。
一个沧桑的中年男人两手提得满满地前来买票,鼓鼓囊囊的背包撞到许岛蜻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她身体一晃。
凌淮大步上前,听到男人和她道歉,她也只是微微摇头,什么都没说。
她的眼神一潭死水,没有任何停留,她丝毫不计较售票员恶劣的态度,不计较被人撞到。
什么都不计较,什么都不关心。
凌淮愣愣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最终还是没有叫出口。
他原本的怒火和质问的话语,在这一刻,都平息了。
他好像有点懂了,她为什么不想见面。
许岛蜻出了车站,往公交站台走去,这里是站,她等了很久才等到自己要坐的那班车。一辆空车开过来,人群蜂拥而上,每个人都卯劲儿往前挤。她本来站在车门的位置,却慢慢地被挤到最后面,于是干脆安安静静地等着所有人先上车,等她上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位置了。
她站在中间靠窗的地方,一上车就戴着耳机,凌淮则在后方握着扶手。
到了下班高峰期,上车的人越来越多,司机扯着嗓子喊道:“往后面走,后面有位置。”
不知不觉,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许岛蜻的书包撞在凌淮的胸前。
“不好意思。”
她微微侧了下头,和他道歉。
凌淮盯着她的后脑勺,她的头发不是全黑,在灯下泛有一点棕栗色,随便扎了个低马尾。围巾扯开了一点,露出下巴微翘的弧度,白色的耳机线顺着两侧散落延伸。
此刻,她在听哪首歌呢?
是他们常常一起听的那些吗?
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在第十二站的时候,许岛蜻下车了。
凌淮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穿过几条街,一起站在路口等红绿灯,她一直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没有回头过一次。
本以为她是回家,没想到弯弯绕绕走了半个小时,她停在一个冷清的小公园门口。
公园里只有几个捂得严实的大爷在遛弯,其中有人带着自己的音响,咿咿呀呀地播放秦腔戏曲。
许岛蜻熟门熟路地走到一个长椅前,打开书包拿了一本最大的练习册垫着,然后一屁股坐上去。围巾拉上来盖住整张脸,两手抱在胸前,就这么仰头靠在椅子上不动了。
旁边的树枝上还挂着零星残雪,她竟一点儿不觉得冷。
凌淮站了好一会儿,拿不准她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还好他不是什么坏人,这一路过来,她竟然没有丝毫警醒。
他走到几米开外的长椅坐下,也学着她闭上眼睛。
耳里传来不甚清晰的戏曲声,大爷的闲聊声,还有冷。
闭眼才能听到的微弱风声,空气里瑟瑟发抖的枯枝残叶。
还有刚刚在公交上看到的,她的掌心。
那一小片本该细嫩柔软的皮肤上,有数道颜色深浅不一、杂乱无章的痕迹划开掌纹。有些是暗色的微微凸起,有些长出平整粉嫩的新肉。
凌淮抬起手臂遮住眼睛,他想起昨晚那通电话里的哭泣失语,想起她曾说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她已经不是那个猜对漫画的真凶就开心,因为游戏赢过他就会骄傲的许岛蜻。
他一直都知道,现在的她不开心。
他以为,可以像小时候那样,一起聊天,分享一切,他可以让她开心一些。
可真正见到的时候才知道,他做的那些根本帮不了她,他能做的太少了。
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她有过多少次像这样,一个人蒙脸寂静无声地待着。
如果可以带她回家就好了。
如果他们能马上长大就好了。
凌淮站起来,许岛蜻的姿势同先前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她现在的烦恼里是否也包含自己。
他掏出手机,给她发信息。
“许岛蜻,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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