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濂忐忑等着皇帝的回?复。“金卿,去吧!朕不但给你尚方宝剑,另赐你王命旗牌。”所谓王命旗牌,一般是赐给外放的总督要?员,也?是可以先斩后奏,便宜行事?,因有一面呼啦啦的大?旗子,看?着比尚方宝剑还要?威风些。皇帝拍案:“去把朕的钱都?拿回?来!”“是,臣领旨!”金濂很激动接过王命旗牌,然后叛逆的在心里补了一句:“把国?库的钱拿回?来。”然后转头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在金濂回?禀过程中,高?朝溪一直在旁边默默核算账目。越算越心惊。她从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入宫后见宫闱内所耗费的用物,以为已经是见过世?面了。然而?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天?真。别说她眼见的事?实,就连她的想象力,也?没?有超过这些人实打实敢于贪腐的数额。知道你们?贪,但不知道你们?这么贪啊!待金濂走后,高?朝溪与皇帝对坐,不知不觉就说起了她自己那普普通通的家,以及周围的寻常百姓们?。隔壁住的邻居老伯,是县衙的柴薪皂隶(给衙门做些杂活的吏),每年差不多能有二十两银子的进项养家糊口。而?家中远近亲友的女子,包括她入宫前,都?会做些绣活补贴家用。因还要?cao持家里旁的家务,妇人们?多是闲下来才能打点针线来做,如非技艺精巧的绣娘,每日也?就挣三四十文而?已。当真是一年忙到头,也?只能挣得?碎银几两,勉强添补一点。……她说起外面人家的生活,就见皇帝认真听着。以至于她自己倒是犹豫着住口了:“陛下,我入宫多年说的都?是数年前旧事?,也?不知如今外头百姓的日子是什么样了。”可别误导了皇帝。“何况,我也?原不知道京城百姓的日子。”马车直接把各地的秀女送入了宫中。她话还未说完,就听皇帝随口道:“你想出去吗?那就出去看?看?吧。” 是厉鬼哦“你想出去吗?”高朝溪下意识重复了一遍皇帝这句问话,然后搁下了手里的笔,走过来坐在皇帝身畔。而看了半晌燕国地图表演秀,又终于送走了热血沸腾金扒皮的姜离,已经有点昏昏欲睡。感觉到高朝溪坐在身侧望着她,就伸手在桌上果盒里抓了一把龙眼:“是累了吗?那歇够了再算吧。事儿总是做不完的,别?把自己搞得那么累。”刚才金濂那个状态,看起来就有点病态的兴奋了。高朝溪摇摇头,安静打量皇帝片刻,说出的是和当日孙太?后一样的话——“陛下自从四?月里大病一场后,性情当真变了很多。”这?次与面对孙太?后不同,姜离连思考一下的时间都?免了,只笑了笑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高朝溪身子略微前倾。姜离就在她耳边,用在鬼屋吓唬人的语气一字一顿阴森森道:“其实,我根本不是皇帝。”“我是地府里爬上来的厉鬼哦。”怎么说,这?话语也可谓很真实了。毕竟,打工人的怨气跟厉鬼差不多……姜离的话语在只有两人一猫的殿内盘旋着,并?没有落地,倒是仿佛一个漂亮透明的肥皂泡,在空中悠悠飘荡着,等着有兴致的人,抬手把它戳破。戳破的是高朝溪的笑声。是透彻的欢快的,也是了然心照不宣的笑声。果然吗?‘陛下’也根本没有用心去隐瞒她啊。尤其是近来——随意塞在她手里的朱笔,让妃嫔见朝臣无所谓避忌的模样,还有,那外面朝臣都?以为?就近住在西苑照顾皇帝,却从来没有出过门的太?后娘娘。高朝溪近来出入安宁宫频繁到,足够她看到所有的异常。只是她从来不打听不发?问,两人近乎心照不宣。直到今日,听到皇帝问她想不想出去,说她可以出宫。高朝溪忽然就起了心思,她要明白地告诉皇帝:我知道,但我是愿意在这?里陪伴如?今‘圣驾’的。无论眼前的皇帝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在听到耳畔那句话时,高朝溪竟是发?自内心笑了。高朝溪语气还是柔和,带着宫廷生活多年的礼训语调:妃嫔的言行不能急躁也不能慢吞,要做到最令皇帝愉快喜欢的柔缓雅致,要像一颗圆润而贵气的珍珠。像珠玉像宝石像珍珠都?可以,但,不要像人。不要是人。只是规矩可以刻骨,言行可以形成肌肉记忆,人的心活不活却依旧在自己。正如?此?刻高朝溪望着皇帝,用这?样规矩轻柔的声音说出自己本心的话:“厉鬼吗……厉鬼好!”
毕竟这?世上的“人”,从来说的是为?妃嫔自当恪守贤良淑德,伺候圣驾恭顺无我,将来皇帝驾崩,要自愿蹈身付义,把自己变成个陪葬品才是对的。而这?从地府爬上来的厉鬼,说的是:谁支持殉葬谁去殉,只要你们?舍得死?,朕绝对舍得埋。——人让她们?顺从而死?,厉鬼让她们?自在而生。那厉鬼有什么不好。厉鬼简直太?好了!高朝溪甚至实打实羡慕起来:她若不是普通的人,也是有力气的可以索命的厉鬼就好了。姜离亦欣慰:就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看错人。她从最初就下意识选中高朝溪,大概是因为?:当时困于殉葬事的高淑妃不得不来送东西争宠的样子,实在是有着熟悉的社畜感。大概原版的皇帝,不会,也懒得去观察这?后宫女子的心思。所以给?她定了‘淑妃’的封号,觉得她是后宫最省心最安宁的女子。是,高朝溪看起来是个非常柔和顺从的人,像是春阳下的乳燕,但实则为?人心性又十分纯粹亮烈。而姜离也实在需要一个在后宫明晰她本人的帮手。因——“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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