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常青垂下眼帘,显然,曾经作为羽师的他没有办法立刻说出这些刻骨而恶毒的辞藻,但眼底仍是控制不住的闪过森冷的怨怼之情。“放心,常青,那天很快就会来。”丁无药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笑道:“我的仇,你的仇,阿姜的仇,我们所有人的仇,段氏都将千百倍的偿还!”周岚斐抱着谭贵德骨灰坛子,随着卫珣渊的摩托车一路驰往爱锅牛蛙馆,他隐隐约约觉察到一些不对,空气中,有一股无形的逆向困缚之力一丝一丝凝聚起来,愈渐浓稠,如同大山般临头压下。他忍不住往路两旁看去,街道行人来往,并无异样,却每个十米左右便会看见一处石狮子模样的垃圾桶,折射着异常明亮的天光。“别看了,是捕灵网。”卫珣渊的声音冷淡喑哑。“捕灵网?”周岚斐脱口而出。“段家在整个宁城都设有捕灵网的阵脚,用以扑杀非人灵物。”卫珣渊道:“两年前,宁城政府想要建新大楼,旧楼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推倒,政府官员便请来了段家,他们发现旧楼无法拆卸的原因是因为楼顶有一窝活了两百多年的岩蝰蛇。”岩蝰蛇是一种巨大而古老的蛇样灵物,甚是罕见,一般只会盘踞在一些祥瑞古老的建筑物顶端或是房梁之上,寺庙钟楼等较为常见,有镇宅御宅的神通。周岚斐微微瞪大了眼,低声道:“我听说半个世纪之前,宁城曾遭遇过一场七级大地震,郊区的许多房子都坍塌了,处于震中地带的老政府大楼却幸免于难,因为当时有许多老百姓都恰好围聚在旧政府大楼附近领救济粮,故而死伤不多。”他顿了顿,恍然道:“竟是这岩蝰蛇的庇佑。”“没错。”卫珣渊道:“但段家来了之后,便启用了捕灵网,教那一整窝的岩蝰蛇连同母蛇一同现了形,捕捉入笼,蛇蛋以及孵化未全的小蛇统统打死,母蛇被段宗稷带回段家取了蛇胆,肉则被烹煮,而后新政府大楼建起,段家便是一举成名。”周岚斐的瞳孔收缩了一下,骇然:“这!”“类似的事情段家还做过许多,不便赘述。”卫珣渊车头一转,驰入一条狭窄的小巷,周岚斐注意到他的表情不再那么轻松,天空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些银色的如同蛛丝般的线,一道一道,纵横交错,越来越密集的编织成网。“他们是冲着你来的!”他脱口而出。“捕灵网跟那大终南幡有些相似,误伤范围极大,不能让他们在市区大肆运作,得陪他们绕一绕。”卫珣渊答非所问。周岚斐却没有罢休,执着追问道:“是因为这坛骨灰,段家才盯上你的,对不对?”卫珣渊的眸光流转,终于凝在了周岚斐的脸孔之上。小少爷的表情整肃非常,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带了些审视意味,卫珣渊挑了挑眉,觉得有趣,懒声道:“很显然,谭余跟他的主人告了状。”“你知道会被段家盯上,还是把这坛骨灰偷出来了。”周岚斐道。卫珣渊感到有些不耐,他的脑海里冷不丁回想起之前沈常青给他的警告。“当代羽师受段宗稷的迂腐影响,各个都喜欢把‘仁义’、‘慈爱’挂在嘴边,遇到这种因怨气而不得安息的鬼灵,都喜欢行感化超度之事,药总让我跟你说一声,别传出风声去,否则势必会让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他当时满口答应,末了却还是食了言,犯了忌讳。在周岚斐面前,他总是会变得感情用事。“是又怎么样,你不是都看见了吗?”男人的语调冷了几分,像是要凝起刺骨的冰锥,将心底的躁郁情绪以最尖锐的挖苦发泄出去:“你不仅看见了,还与我携手合作,现在再追究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觉得很虚伪吗?周岚斐。”他们始终走不到同一个阵营之内,他也始终要被周岚斐用猜疑和鄙薄的眼神所凝视。“你预备拿谭贵德的骨灰怎么样?”面对他的挖苦,周岚斐不愠不怒,沉静的有些异常,他隔着厚厚的深色的镜片去凝望卫珣渊的眼睛,眸光深处有一些厚重又泛着亮色的东西。卫珣渊微微一怔。他隐约觉得事情似乎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你也有想法?”他低声道。“我有。”周岚斐沉声道:“就是不知道是否与你相悖。”卫珣渊的眼角收敛,于眼尾处压下鸦青色的褶。“不如坦诚一点。”他笑了起来,唇角的笑容含了些张狂之色,像个一掷千金的赌徒:“我们两个一起说,看看是否——”“——心意相通。”周岚斐接道。二人定定的对视了几秒,眼底的光泽越来越盛,而后异口同声道:“挫骨扬灰!”【作者有话说】你们两个坏坏,坏到一起去了。水浪冲面,地动山摇这铿锵有力的四个字一出,周岚斐与卫珣渊两人皆是一愣,而后双双控制不住的笑了出来。卫珣渊的心中是说不出的畅快。他笑了两声先是停住,而后摇了摇头,言简意赅道:“我们两个在一起的目标太过明显,前面这条街出去就是爱锅牛蛙馆,砸人骨灰这等痛快之事,恐怕就只有拜托你完成了。”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