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小少爷的声音因为惊怒而阵阵发紧,卫珣渊的身量比他高出好长一截,男人的肩膀宽阔,倾身时双手绕过他身侧,重重的按在车盖上。“砰”整个车身被拍的震动。周岚斐哑了——他被彻底困住了。风仿佛也变成了凝滞的河流,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冷了好几个度。周岚斐瞪大了眼,一动也不敢动,双手略僵硬的垂在悬在身前,五指蜷曲。男人跟他靠的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几乎要贴上,理智告诉他这时候推搡对方拉开距离才是逃跑前的最佳准备,但是不知为何,他伸不出去手。他的目光不受控制的掠过男人的肩膀,胸口,一切皆是近在咫尺的可好像无论是哪个部位,触碰下去都是禁忌。卫珣渊蔚蓝色的眼睛一瞬不瞬,炯炯然睇着他,眼瞳深处的漩涡凶猛又深刻,像是要将自己彻彻底底的吞噬进去。“在你消失的这些年里,我无数次的猜想过你过得好不好。”卫珣渊哑声说:“可似乎无论你过的好还是不好,我都不会开心所以这么多年下来,每一分每一秒我都痛苦不堪,我睁着眼睛目睹无数个白天与黑夜的交替之时可即便是如此,我依然还是想要找到你,见到你,周岚斐!”“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当初走的那么干脆利落,仓促不堪,究竟是因为你的良心承受不了谴责选择逃避,还是因为恶心了我,惧怕我”卫珣渊的眸光一寸寸描摹过少年的嘴唇,仿佛在看一朵鲜艳却剧毒的花:“现在看来,原因还是后者了。”这一次,周岚斐的态度无比平静,却笃定,“卫先生,我想你认错人了。”这平平无奇的一句结论却好像戳到了对方的痛处,卫珣渊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认错人?不。”他摇头冷笑:“这张脸,这个名字,我不可能认错。无论是你化成了灰,还是我化成了灰,再见之时都一定会因长风而黏连缠覆,浑然一体,不可能分个清楚黑白!周岚斐,我们注定是要在同一块墓穴中长眠骨枯的人!你怎么敢说出‘萍水相逢’四个字!你怎么敢说你能还清这一切!你哪有资格装作不认识我!”“可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周岚斐微微咬牙,唇色白,脸颊却薄红,显然也被激怒了,“你认错了人,对着我控诉一些我无所知的事,没有意义不是吗?”卫珣渊的眼角剧烈的抽动了两下,像是怒到了极致,他蔚蓝色的眼睛里甚至有白银色的光在流转,锋利无两。就在周岚斐以为他会要徒手拧断自己脖子的时候,卫珣渊却反而怪异的平静了下去。“是啊没有意义。”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眼底漾开碎冰般的涟漪,“沧海桑田,碑沉汉水,比起旁的快活的事,泉先的痛苦只不过是时间洪流中的一粒尘埃,不值得你记住。是啊除了我,没人还会记得,连史书都未必记得。你们听不到那三十万冤魂的哭嚎,觉能安枕,再说没有意义可言真好啊!”他断断续续的笑着,眼底的凄冷悲哀却逸散如烟尘浩渺。周岚斐张了张嘴,那些铿锵的反驳之语皆化为了乌有,他一时无言。
望着那双蔚蓝色的眼睛,其中的哀恸是那么的沉重而浑浊,宛如垮塌的阴鸷天穹,将海也填没。他没来由的也感到痛苦,转瞬间就失去了辩驳争执的欲望。“你”他轻轻蠕动了一下无色的唇瓣,刚吐出一个残破的音节,远处便传来女人尖锐刻薄的嗓音,依稀还带着回声。“姓陶的!你给我听清楚了,本小姐跟你分手以后就不差男人!”“我现任比你温柔,比你体贴,对本小姐那叫一个百依百顺,最重要的是,他长得比你俊俏几千几万倍,人家的桃花眼可是天生的哦,不像你,一个大男人还跑去埋线!”“什么挂电话!刚才那是网络信号不好!是本小姐挂了他的电话!”“况且我现在是在定风波!我们段家人工作时间从来不跟人谈私事,挂他电话怎么了?有委屈他也只能受着!他也乐意受着!”是段瑶。周岚斐猛然一怔,五指成拳。段瑶的嗓门高亢敞亮,话语间歇依稀可以听见几句男人微弱不屑的反驳。这番对话的信息量颇大,周岚斐回想了一番,那姓陶的好像是段瑶的某个前男友之一,是个连锁超市的小开。大抵不欢而散的情侣们见面都不会太体面,像段大小姐这种自尊心爆棚的千金贵体就更是要在分手挑战中拿下完胜,每每都会化身斗鸡或是炸药包。往常这种时候,周岚斐都会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否则必定要被段瑶拿来当出气筒。而此时此刻,段瑶的声音就在街拐角处晃晃荡荡,由远及近。逐渐露头的太阳将她穿着高跟鞋的影子拉的老长,折叠过后,宛如一条巨大的竹节虫。要是让段瑶看见,他跟卫珣渊举止亲密攀扯不清,再加上先前挂断电话的旧仇极致的冷意和惊恐一寸一寸爬上了周岚斐的脊梁骨,像是小虫一样啃咬着他的皮肤。卫珣渊眸光一闪。这看起来十分软弱好欺的少年郎须臾间变得躁动难安,温润的琥珀色眼睛里,慌乱如同烟花般炸开,灰烬尽数飘下——周岚斐竟然给了他一脚!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