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对这经年累月的谈资并不热情,又开始弯腰搓洗起衣服来,冷哼了一声,“长得漂亮又如何?没有家世和银子傍身,找个良家嫁了那就得感恩戴德了,否则还不是给那些老爷们当妾的命。”
“当妾怎么了?我看现在给人做妾的,那还不是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那得看做哪门子妾了,要是运气不好遇到个薄情寡恩的主,那还不是任人发卖的命,你忘了阿婵她娘不就是不明不白出现在咱们这里的。”那妇人说着说着来了精神,声音放低,“我听别人说,她就是给某个官老爷做小,大夫人不容她,自己又犯了事,这才给赶出来的,听人说她就是之前在府上过得不好才落下了病根子,生了苏婵便早早走了。”
这么一说,又有人不禁唏嘘起来,“说起来苏婵她娘也算是咱们这里一顶一的美人,性子软和,待人亲和,又有一手的刺绣手艺,真是可惜啊,如今留下一对鳏夫孤女,苏大又伤了身子,这日子过得甚是艰难。”
听着众口纷纷,杨氏也不禁担忧。
她拧干了衣裳,有些忧心忡忡,“这阿婵一日大起一日,大姑娘不中留,这苏大该赶紧好起身子骨,给阿婵找个正经人家嫁了才是正事,可不要走了她娘的老路。”
苏婵提着药走回家,推开老旧的柴扉,老早就看见了屋顶飘着的炊烟。
大青摇着尾巴凑了过来,亲昵地冲她吐着舌头,牙口流着嘶嘶的涎液。
苏婵摸了摸它的头,发现它头上的斑块又增多了。
大青是苏婵家养的狗,打苏婵记事起,它便在这里了,如此已经快十几年,小狗熬成了一条老狗。
苏婵关好柴扉,掏出怀中包好的一块芝麻饼塞给了大青,大青满足地叼着饼回窝,她提着药进了屋。
苏大迎了上来,脸上堆着憨厚的笑,“回来的正好,饭刚刚做好,嘿——你又给它塞东西吃。”
苏婵温柔朝苏大笑了笑。桌上两碗米粥正在腾腾冒着热气,屋里残留着柴火和米香混杂的气息,她放下药,没有第一时间坐下,而是走向门槛几步,朝外面的柴房方向看了一眼。
苏大也朝柴房瞥去一眼,心领神会,“还是老样子,我送过去时不吃不喝,也不说话,等会还是你去看看吧。”
苏婵点了点头。
吃了早饭,苏婵将药煎下,然后端着一碗粥走去了柴房,站在柴房门口,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敲了敲门。
门里并没有动静传出。
苏婵想了想,推开了门,径直端着药走了进去。
吱呀的响声缓慢拉长,一线光明透过门缝挤了进来,空气中的灰尘卷着光亮跳起了舞,柴房里的薪柴杂物都被归置到了一处角落,取而代之的是在原先的地方放了一张木板子床。
有个高大的男人坐在床上。
男人身形遒健,肩宽腿长,一张简单的木板子床并不能让他很好的施展开腿脚,他垂着脸,面容掩映在略有些糙乱的温顺长发之中,似在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后,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苏婵站在门槛边不动,默默看了他几眼。尽管男人的反应依旧淡淡,但较之她救下他那天之后,他的伤势正在逐渐好转。
她知道他叫“高修”。他对她说过他的名字。
他很沉默,一天几乎不说几句话,很多时间都在闭目养神,她能感觉到他对她和阿爹很防备。
她端着米粥默默走过去,轻声问道,“高修,你饿了吗?我端了粥过来。”
尽管他此刻是一个重伤的伤患,但苏婵还是有些憷他。也许是从救下他的那一刻,看到他身上的明光铠甲以及腰间的寒铁宝剑,还有给他换药时腰腹那紧实偾张的肌肉线条和后背一道道纵横可怖的伤疤时,让她觉得,他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但救都救了,她只能小心翼翼照顾着,生怕惹他一个不高兴。
“药已经在煎了。马上就好。”
高修缓缓睁开眼,抬起头,朝她轻飘飘看去一眼。那眼神极轻,但是无形中像是带着什么实质,是那种在战火厮杀里打磨出来的寒冰玄铁,带着审视和睥睨的意味,压迫感极强,只一眼冷的人五脏六腑都要忍不住打哆嗦。
苏婵默默接下这眼神,端着碗的手微微颤了颤。
她实在想放下粥一走了之,奈何他双手不良,整个上半身都缠着厚厚的绷带,根本就不能够自己进食。阿爹喂他吃他还一口不动,只有她在时他才能够张开嘴。
苏婵勉强笑了笑,轻柔道,“我来喂你吧。”
她小心翼翼坐在床沿,与他保持着端庄又克制的距离,左手端着碗,右手执起汤羹,舀起一勺,微弯下腰身,缓缓递到他的唇边。
他看了她一眼,随即收回眼神,什么也没有说,缓缓启了唇,将那勺粥吞了下去。
她又执起一勺,他再吃下。
苏婵拿汤羹的手很稳,碗也托的稳稳当当,始终低垂着眼睛,不敢抬头去看他。
两人谁也不说话,一种安静又古怪的气氛悄然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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