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区是一座高塔。
它同时还是一个港口,一架手风琴,或者还可以称得上是一只生物……随着林三酒以后对它的了解越多,就越难定义它;但碧落区唯独不像她想象中那样,是一片由几个地块组成的区域。
当她刚从飞机上走下来,只窥见了碧落区一角时,就已经知道自己猜错了。
“下次再见!”
林三酒回头一看,老机长正从机舱门口缩回身子,留下了一句迅速被狂风吹散的余音。她朝对方摆了摆手,望着机舱门“砰”一声在眼前合拢——在半空中悬停了几秒以后,一只握住机身的庞大钢爪,抓着它缓缓升了起来;在林三酒惊讶的目光中,刚才容纳着她的飞机就像一只小玩具一样,被钢爪拎上了半空。
初晨流淌着浅金阳光的高空里,长长的钢铁手臂转了一个方向划过蓝天,闪耀起了一条白色光边;连接着钢爪的铁臂慢慢收短,飞机也跟着越来越高,终于被送进头上一个足有百米宽的金属门中,消失了踪影。
说是大门,倒更像是一个洞口——椭圆形的拱门下方,隐约能看见一条长长的履带。除了那一架刚刚被送上履带的小型旧客机以外,还有各种各样形状奇异的飞行器、战斗机、甚至还有滑翔机,一个接一个地被钢爪排列在履带上,又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了隧道中。
“64i号通道上的男乘客,请不要逗留,”一个听起来十分疲惫的女声,不知从哪儿的广播中响了起来:“立刻搭乘升降机离开起落港口,谢谢合作。”
林三酒一转头,果然在身边护栏上看见了一个大大的“64i”字样。
她此时正站在一条黑色的宽阔通道上。远方还有数不清多少条一模一样的通道,从眼前这一座通天塔般的建筑物上一条条伸展出来、探进高空,错落有致地分布在一整面墙壁上。
此时的64i通道上只有她一个人。林三酒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边朝尽头的玻璃门走去,一边在半空中四下张望。
有的通道尽头刚刚落下了一架直升飞机,螺旋桨在渐渐地慢下转速;有的通道上空空荡荡,只有当飞行器接近时,卷起的一阵阵风才会吹得护栏咯吱作响。不管是停下引擎、靠滑翔靠近碧落区的飞机,还是不需要帮助,就能盘旋落下的圆盘形飞行器,层层分布的钢铁手臂都能够井然有序地抓住它们,再一架架地把它们送进拱门后的隧道里。
在遥远天际中,还有讯多隐隐约约的小黑点,正朝这个天柱一般的停泊港口迅速飞来。
引擎的轰鸣声、扇叶刮起的风声、气流撞击着钢铁建筑物时的声音,在林三酒的耳中此起彼伏。她从护栏边往下一看,登时被惊了一跳,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丝丝缕缕的白色云烟正从脚下缓缓飘过,在隐约白雾下方,还有几条模模糊糊的黑色通道影子。这座港口的底部完全隐没在灰蒙蒙的视野尽头,刚一探头,目光立刻空落落地掉了下去,好像会把人也一块儿吸下去似的。
她立刻收回目光,从护栏边上退远几步,转身走向通道末端的黑色玻璃门。
随着她的脚步走近,门上也倒映出了一张面容憔悴、轮廓沉重的中年男人面孔。林三酒往自己的倒影上扫了一眼,随即伸手按亮了唯一一个按钮。
她脸上戴的,还是从卧鱼身上搜出来的【一次性面具之面貌平凡的中年人系列】;刚一解除它的卡片化,这个一次性面具顿时重新开始了它的倒计时。由于已经被卧鱼用掉了不少时长,她必须在一个小时内赶到兵工厂,才不会被人认出来。
在她走进了升降机以后没多久,就发现自己这个想法似乎有点儿过于天真了。
升降机猛然往下降落的速度快得惊人,一瞬间的失重感,几乎让人连心脏都要从头顶上冲出去了;林三酒一把抓住扶手,不必看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一定面无人色——要不是与她同乘一个升降机的两个进化者看起来还算镇定,只怕她会以为自己正从高空中直直跌落。
然而这么快的速度竟然足足维持了十分钟,升降机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碧落区的停泊港口到底有多高?
这个问题,直到她在二十分钟之后,晕晕乎乎地走出了升降机时,依然没有得到答案。
迎接她的,是一个机场般大小的广袤金属厅:在角落中的无数透明管道里,一个个升降机正像子弹一样射向地面;每一个从升降机里走出来的人,面色都和她现在戴的面具一样蜡黄。形形色色的人们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各种各样的嘈杂噪音高高地回荡在拱形天花板下,成了一片模糊。
林三酒茫然地看了一圈——这个金属大厅似乎是一个接驳站,四个方向都开了一道大门,在外界的天光中被染成了一片长方形的白芒。
该往哪儿走,她一点也不知道。
找个人问问路?
林三酒曾经由一个素不相识的女性领进了木鱼论坛,她当时好像说过,为初来乍到的新人进行一些必要解说,是这个世界里不成文的规定。她本以为既然有这样一个传统,想必问问路也不是一件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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