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飞检查自身状况,但随即发现——
他不见了!
他想审视自己的身体,却发现他并没有可以用来审视的眼睛,也没有可以被审视的肉体!
好似肉体散于世间,只剩下一个意识,一个精神。
他不复存在,却又好似无处不在,甚至说,他的本身就变成了“存在”。
这实在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体验,应飞扬最先动得念头就是他已经死了,可这种与天地同化,无处不在的感觉冲散了死亡的恐惧,甚至让他觉得,如果这便是死亡,那死亡倒是一件令人向往的事。
但很快又否定了他已死了这个猜测,死时至少仍要依托魂体,但现在的他却是无拘无束,无所凭依。
他可以是一个战场中的任何一人。
可以是幻境中飞过的鸟雀。
可以是清岳掌门和血千秋脚下伫立的修罗雕像。
可以是商影兵刃迸射而出的一缕剑气。
可以是晏世元咏唱出的一段法咒。
可以是慕紫轩脑海中闪烁的一个念头。
万物都在他感知中,他也等同万物。只动一个念头,前因后果,乃至场上的所有战况他就都了然于心,但当他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神明时,现实又将他打回原形。
随着念动,他感受到故友张毅之的危险,觉察到张毅之将在修罗道围攻下丧命,于是他有了行动。但是……
他想化为张毅之躲开攻击。
想化为修罗道手上兵刃斜走三分。
想化为慈悲的念头让修罗道道众手软不忍下手。
想化为时间将取命一刻停滞。
但最后却发现他什么也做不了,任何的尝试都是徒劳无功,他好像是一个观众,翻看着一本写好了的传奇故事,他能从故事中读出一切,但故事的本事却是早已写好,无论他做什么都阻止不了张毅之的丧命。
他什么都是,同时也什么都不是。
“嘭!”一个阿修罗在同伴掩护下侵身张毅之身侧,一掌震碎他的心脉,张毅之跪倒在地,垂下头颅。
应飞扬甚至能感受到张毅之心脏如何从跳动变为停滞,熟悉的生命在他眼前丧失,令他生出一种失落感,
而随后滋生出一股欲望,想要吞噬些什么,来填补失落的空缺。这种欲望一起,便好像一团火在骨髓里燃烧,催得他一刻,一分也不等不了!
所有一切都被抛在脑后,而他很快知晓了,他想要吞噬的是什么,濒临死亡时对生的“贪恋”。面对仇敌时焚烧心头的“嗔火”,对眼前境遇茫然不解的“痴愚”,目空一切,视敌人如无物的“傲慢”,身在幻境难辨真假时的“疑惑”。
“贪”、“嗔”、“痴”、“慢”、“疑”。人心五毒,皆是他渴求的食粮。
此时的应飞扬自是不知,“上三道轮回阵”由“天道坏灭”、“人间如梦”、“修罗征伐”三阵组成,而他此时的状态就是“天道坏灭”所导致。
上三道轮回阵阵法一成,阵法范围内,变成了一方虚实结合的幻境。而以天人五衰之气催动阵法的人,不单是此阵的阵主,还将成为这个幻界的“天道”,也就是这方世界的本我、真理、规律、意志、境界……
任何世界,都是按着“成——住——坏——空”的规律循环发展。也就是世界的诞生,持续,崩坏,和不存。阵法中虽只是一个小小幻界,但也逃不出“成住坏空”的规律。
而作为这方世界的天道,可通过吸取幻境之人的五毒欲念,使得天道受到欲念侵染,进而沉沦,腐朽,恶化,加速此方世界往坏空的方向发展。
这便是此阵法真正的可怕之处,化身“天道”之人虽无法直接干预阵中战局,但吸收足够欲念后,便可引动坏空之力,举世沉沦,众生有罪,使得所有陷入阵中之人虽同这方幻界一同坏灭,不存于世!
因人间道、修罗道之人此时在阵中,引动坏空之力的法门自然不会让应飞扬知晓,但应飞扬依然可凭借本能,吸收着人心欲念。
征战中的人心中都不断滋生着五毒,源源不断的供给他食粮,应飞扬如饿了三天的老饕,如饥似渴的吞噬,可应飞扬吞噬的再多,始终填补不了他的欲壑,直到他感应到了一个人。
一个念头,应飞扬就成了慕紫轩面前吹过的风,肆无忌惮的审视他的食粮,一片星空下,慕紫轩倚坐王座之上,似是等待什么,而应飞扬却被他所觉察到的景致震撼。
在应飞扬的感知下,常人心中皆寄生着五毒,黄色的贪,红色的嗔。粉色的迷,蓝色的慢,绿色的疑,将人心染得五彩斑斓,不复通透。哪一种欲念多,哪一种欲念的颜色便重,在场之人或多或少心头都沾染异彩,一尘不染的无垢之心他倒未曾发现过。
而坐在那里的慕紫轩非但五毒俱全,浓重的色彩将本心染得一层一层,不见本来模样,甚至五毒之心还化成狰狞的怪兽,盘踞在他周身。首尾相连,不断吞噬尾巴的蛇绕在他颈部。双目赤红,燃着焚烧自身的狼伏踞在他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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