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府崔志给来了信。”
听得这一声,闻澈才抬眼看向在烛下拆信之人,困惑道:“燕宁?燕宁距离衍州千里都不止,给你写信做什么?”
燕宁在江朔和启都之间,还毗邻这纪央城。
早先就是因为这个,闻澈带兵从江朔折返时甚至不敢从燕宁走。毕竟陆氏的手伸得长,半路有什么人扮了流寇也说不定。所以他宁可费周折从保原山回来,也没有敢惊动燕宁。
燕宁知府崔志他也有所耳闻。
此人是宣宁十五年进士,后来被外放到了燕宁府。这些年燕宁被他治理得甚好,从未有不妥当之处,即便是纪央城也没敢随意地欺侮过。
元蘅道:“他耳朵灵得很,知晓肃王不肯再续从前的生意,如今的衍州缺粮。他说他愿意尽绵薄之力,但是却有条件。”
“什么条件?”
元蘅微挑了眉:“他地方尴尬,一端挨着纪央城,一端又临近江朔。这些年陆家人不老实,私底下做下的动静不小。若是真的出了点什么事,第一个遭殃的就是燕宁。可是燕宁却没有任何兵力。他的意思是,衍州的忙他能帮,但是想要借调你部分的江朔兵力。也就是说,若是没事就最好,可他若出点什么事,想让你帮帮他。”
闻澈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声,将双手枕在脑后靠在墙上,唇角漫出点笑来:“哦,亏得他想出这种办法。他帮的是衍州,又不是我,凭什么认为我会回报他?江朔跟衍州,可不搭边。”
“不搭边啊……”
元蘅将信折回信封之中,“那我就去回了他,说燕云军愿意出人,看他介不介意。这点生意我自己也做得起。可叹男人的话果真只能听一半,不能全然当真,什么是我的人、什么要我放在心上,都成玩笑了。”
“哎!”闻澈笑着去抱她,“怎么不禁逗?”
元蘅起身去换外衣,回眸冲他笑了下:“换衣裳出门呢,殿下回避下罢。”
“这说的什么话!”
闻澈替她取来外衣,“我伺候您换。”
“用不着。”
闻澈将外衫给她穿好,用篦子给她梳发挽发,耐心之至。
“他说的好是好,但却不宜据一封信就这么决定。出兵没问题,江朔最不缺的就是兵,这个好说。但毕竟燕宁距离此处千里之遥,中间的变数比从凌州运粮还要繁复些。待我回了江朔,去那里亲自与他议清楚再说……不了,明日我就让徐舒回去,亲自见这个崔志。你真的不要凌州的粮?眼下江朔无战事,是完全顾得上的。”
“不要,不搭边。”
元蘅选了一支簪子,比划了两下觉得颜色过于鲜艳,又将它放了回去,选了支白玉的。
接过玉簪替她戴好之后,闻澈道:“别啊。”
对着铜镜看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很得体之后她起身往外走。闻澈两步跟上她:“去哪儿?慢点,等等我……”
心迹
时辰尚早, 府中还不热闹,开门的吱呀声惊醒几只鸟雀,扑棱着翅膀就往房梁上去了。游廊边上的芭蕉叶已经有泛黄的迹象, 叶片上仍落着水珠。
闻澈途径时还顺手将水痕抖落了,声响引得元蘅回头看他。被人捉住玩心, 他赧笑着将手收回来, 快步赶上她:“你到底做什么去?”
元蘅将他的手从肩头拂下去,道:“将那些卷宗看了, 然后去军营。”
“你都接连忙多少日了, 知道你尽心, 也不必如此罢?你今晨寅时就起来看信了, 又是崔志又是闻澄, 元大人, 歇一歇, 我带你去个地方!”
听到这里,元蘅才驻足, 回头疑惑地看着她,然后果决地留下一句:“不去!”
这里是衍州, 他能带她去什么有趣的地方?这种一大清早跟芭蕉叶过不去的傻子, 不在衍州走丢了都是她烧高香。
“我还没说去哪……”
元蘅一步没停:“哪儿也不去。你再话多, 收拾东西早日去江朔罢。”
闻澈将脚下的小石子踢远了。
这才在一处腻了几日,态度就大不如前了, 真是薄情。闻澈气得想笑,仍朗声道:“给你两个时辰, 我在此处等你!”
断续的雨都下了半个月了, 眼下即将秋凉,但不见一点要止的痕迹。
抬头看了天色, 他转身要往回走,谁知刚迈着步子走出没多远,便和燕云军中林筹打了个照面。这几日他不常出门,毕竟尚未婚娶便住进元府,于元蘅名声不怎么好听,还是尽可能避着点人比较好,所以除了府中极少数的人,旁人甚至不知道凌王就在衍州。
看着林筹才从元成晖的房中出来,此刻正要往元蘅的书房中去,闻澈自知不好总耽搁他们的正事,便只是轻声点头问候:“林将军。”
谁知林筹的步子却顿住了。
他看了闻澈很久,最后只犹豫地道了句:“见过殿下。”
林筹已经走出几步远了,头也没回地道了句:“容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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