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蘅气定神闲地饮着茶,将茶放回之后才看了眼身旁的元驰。
曾经离开时, 这个混账东西还只是个半大的小子,如今身量却已经长过了元蘅。他因尚未及冠便没有成亲, 但是听闻房中已纳了通房。元成晖因几年前重病那一场, 落下来病根, 寻常元府中的大小诸事都交由了元驰处理。
正堂中的沈如春不怎么高兴,但是奈何时移世易, 如今的元蘅有官职在身。皇命最重,她就算不满也不好表露出来。
既无法抗皇命, 她便想与元蘅论一论孝悌。
“身为母亲, 如今能见你光宗耀祖,可真是太高兴了。”
沈如春捏着笑。
元蘅将目光挪回沈如春身上:“是么?我也觉得我母亲会高兴, 等安定下来了我便去祠堂拜一拜。”
本想等着元蘅认她这个母亲,便能稍微拿捏她一些,谁知元蘅说的却是她的生母。话音才落,沈如春的面色更难看了些。
“燕云军如今的诸事是你所管?账簿拿来我看。”
元蘅不多闲话,直接向元驰开口要正经东西。而元驰听罢这话却有片刻的慌神,这种东西哪里是他看得懂的,平素朝启都要银子军饷,拨出来之后就混不吝地随意发下去,中间经过多少人,又有多少被底下人中饱私囊,是一概没管过。
到了难言的时候,元驰几乎将自己的手背搓破一层皮。还是沈如春发觉今日这元蘅格外不好敷衍,只好开口找补:“这种东西哪里是阿驰能碰的?”
“那他平日怎么当的元府的主?”
“只是管些府中琐事罢了。”
接着沈如春开始拭泪,“你父亲如今落下病根卧床不起,阿驰年纪又小,这种事若不是林筹将军帮衬着,他如何能处理好?你是不当家不知此中艰难。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弟弟,你当多心疼他。”
一番话声情并茂,可是元蘅半点都没有动容。她唇角抿成平直,极轻地笑了下,终于明了这就是当年父亲与沈如春费尽心思将她送走后,所花心思培养出来的元氏家主。
元蘅起身,往元驰跟前走了两步,还颇为放心地拍了他的肩:“那好,府中的琐事,以后还要弟弟多费心。”
没明白她这是何意,元驰只是应声。
谁知接下来元蘅说:“至于燕云军务,你以后不准再碰。其间还有什么纠葛,给你两日交割干净。往后再让我查出什么对不上账的乱事与你有关,那就只能军法处置了。”
沈如春哑了声。
她本以为是元蘅想通了,谁知竟是将元驰从中摘出去。名正言顺的元家子嗣,如此被人收回权力,任是谁也受不了这种屈辱。
半晌,沈如春讥笑:“元蘅!你是如今飞上枝头了忘记自己从何处来了?当初若不是阿驰尚且年幼,无论如何也轮不上你代掌军务。元氏的儿子掌元氏的家业,天经地义!岂容你不满?何况你私藏罪臣之女,险些连累整个元氏陪你遭殃,我们还没跟你算这账呢!”
从回来之后就一直沉默着不出声的漱玉终于忍无可忍,将手中的刀朝外一拔,露出一截刀刃寒芒:“罪臣之女杀人不偿命!再对抚台大人胡言,今日谁都别想安好走出去。”
沈如春见动了刀子,声息登时弱了下来。
毕竟当初是自己对不住元蘅,撺掇着元成晖将元蘅往启都送,她真不知道元蘅若是存了心报复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元蘅缓慢地叹息,又笑着示意漱玉将刀收回去。她坐回去,道:“说了没人跟你争‘家业’,元府诸琐事不是仍让他办么?说句实在话,我在诏狱中待了整整一月有余,其间衍州没有来过一封折子。若不是我娘的牌位还在此,今日这门我也没想踏进。陛下要我兼知军务,那么三州的军务都归我管。你若有异议,启都说去。漱玉,太吵了,送夫人与少公子出去。”
直到堂中都清净了,林筹才听命将燕云军中诸事记录拿出来看。
元蘅有些倦了,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都觉得眼睛发昏,于是只能一边轻按着鬓角缓解胀痛,一边捏着纸页一角翻看。
元蘅没出声。
林筹有些静不下心了,道:“姑娘,我一个只懂打仗的粗人,这种东西也看不明白。但是有件要紧事得说。如今水灾重,恐怕今年又要颗粒无收,届时这军粮要怎么办?而且,但凡西塞有点什么举动,可不就是绝佳时机?”
看出来了。
记录上十页有九页都在说粮食的事。民以食为天,百姓自己都周全不了,更遑论供给几万燕云军。
“往常的军粮,除了我们衍州自己供的,还有从哪里来的?”
林筹思索稍许,道:“都是启都拨下的银子,大部分是从肃州买的。可眼下哪里都灾情重,肃王殿下不肯再做这笔生意,想将粮食留下自用。如此以来,便只剩下……凌州。”
听到凌州,元蘅眼底泛起波澜,但转瞬即逝,随即正色道:“凌州的确是富庶之地,但是江朔靠近赤柘,如今是最要紧的。江朔的军粮全由凌州一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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