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若能为石阶,铺这一条路,就不算枉送。”
话音落,两人都许久没有开口说话。
闻澈忽然半蹲下来,平视着元蘅的眼睛,看了许久。直到她有些受不住,微微挪开了眼。
“冷么?”
闻澈将她身上的那件氅衣拢紧,将她冻得青紫的脖颈偎好。
亲昵的距离,将坚冰融化稍许。
他忽然不顾一切地将她抱紧在自己怀里,在极度的紧绷之下卸了力,后背不住地颤着,连抽泣声都是断续而细碎的。元蘅觉得自己脖颈处落上温热的湿润。
是眼泪。
闻澈惯会逞强,鲜少在她面前如此,更何况还是在朝云殿前,众目睽睽之下。
“这是朝云殿外,别人会看到……”
她的手被这人握住了。
他的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是数年如一日练习刀剑磨出来的。薄茧挨着她的手背,将她冻僵的手暖回了一些红润之色。闻澈在雨中吻了她:“所有人都看到才好。”
“元蘅,你做你的石阶,我给你掌灯。”
诏狱
夜色已经极深了, 闻临还在房中来回踱步。
极度的不安情绪已经几近将他吞噬。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自作主张竟会有如今的结果。
一阵脚步声传来,他忙开了门,正是舅父苏瞿。
苏瞿只愤恨又无奈地斜了他一眼, 便掀袍坐下饮茶。
闻临道:“舅舅,这么说?”
苏瞿口干舌燥, 想说话却觉得自己嗓子都要烧起来。今日雨势之大, 闻临却始终闭门不出,可是外面太安静了, 安静到他自己都心里发慌。直到看到苏瞿才感觉到好受。
“此事你为何不与我商议便行事?”
瓷盏撞向木案时的刺耳声音, 令闻临的眉皱得更紧。
闻临犹豫道:“我哪里想到元蘅会乱攀咬人?我没想扯到陆家的。只是上回查出元蘅有个旧相好的人, 此次从衍州来带了话, 说是知道了元蘅身旁那婢子的身份。我想着这不是正好, 将此事公之于众, 一了百了。我得不到的, 也轮不到他闻澈。”
苏瞿冷笑:“你真以为元蘅是情急之下胡来的?她早就想好怎么将陆从渊拉下来了。如若不然,今日能呈上那般多陆氏的罪状?小到田产, 大到赤柘,桩桩件件哪个不是有备而来?没有个三年五载这些东西根本查不出来。她在意的根本就不是那个婢子的身份是谁戳破的, 而是趁着今日闹到这个地步, 要鱼死网破了!”
“鱼死网破……”
闻临的声音发抖, “陆从渊会怎样?我如今不能没有纪央城!舅舅……父皇不会,不会动陆家的对不对?”
苏瞿叹道:“此番元蘅犹如蚍蜉撼树, 怎可能真的动摇陆氏根基?只是经此一事,就怕陆家人要记恨你。毕竟元蘅是个疯子, 若不是此番惹了她, 她也不会死死拖着陆氏下水。”
“元蘅这个疯子……”
在今日之前,闻临就猜到皇帝会是个想护着元蘅的态度。毕竟当初要用女官, 便是皇帝想要得到一个真正可用的亲近之人。而就算是护下来了,此事也会成为御史们口中的把柄,时不时都要拿出来议上一番。皇帝为了平息众怒,势必会削弱衍州兵权。
届时元蘅的仕途以及元氏的气运才真正是走到了尽头。
本想观虎斗,谁知成了瓮中人。
闻临重重地锤了桌案,闭目不语。
苏瞿又恍然想起朝云殿前的元蘅与闻澈,觉得实在是不成体统。看着今日皇帝的怒气,元蘅就是不死也得少层皮。可偏偏凌王要牵扯进来,便会大不相同。
“不过殿下也不必忧心。那闻澈愚不可及,已被禁足。此番我们只是担心能否得罪陆氏,而闻澈却是明目张胆地得罪所有人了。此局我们未必没有赢面。”
雨停了之后,北镇抚司大狱外泥泞污浊。
一个身着红衣的缇骑背靠着已经有斑驳裂痕的椅背,一手推了身旁人递过来的酒,一边数着自己掌心那几枚铜板,最后心烦意乱地将铜板扔回桌上,痛骂着为了办这破差事,连家中媳妇生孩子都不能陪着。
另一个陪同看守之人已经尤为疲倦,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用拇指用力摩挲着鞋面上的泥渍,目光扫向那个咬着牙哭泣的女子,道:“闭上你的嘴!再吵用刑了!”
身上已经尽是伤痕的漱玉连话都断续,仍旧拼着自己的气力说:“我怎样都行!可……可否能给她一口水喝,或者请太医……”
“请什么太医!当这是哪里啊!”
“她可是礼部正三品……”
那个缇骑没由着漱玉说下去,讥笑一声:“那又怎样?关的就是正三品!若不是她烫得快死了,今日这刑罚她还得挨个尝呢!我们锦衣卫大狱,只遵皇命,有本事现在来道旨意赦免你们出去,没本事再说话就上鞭子了!”
漱玉痛苦地闭眸,肩背上的伤口崩开,浑身都是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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