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奉的声音:“军司何在?”
一名弓卫回话:“佐史稍候。”
舜音唇上一松,穆长洲的手拿开了,顿时舒出口气。
她不觉抿了抿唇,缓一口气,觉得自己唇边脸颊都还留有他掌上的力道,微微的热,抬眼看他,撞上他正看着自己,才发现他人还紧贴着自己,顿时又移开目光,动一下肩。
肩紧跟着被一抵,她顿住。
穆长洲仍欺身在她身前,抵着她右肩,垂眼看着她的右耳边的发鬓,手指搓了一下,才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但仍如之前一样,你只当不知道。”
舜音瞥他一眼,她想说他养寇自重。
那日沙匪乔装前来告罪,他随后说的是让他们回去好生准备,短日内别再冒头,然后才安排剿匪。
难怪陆迢说沙匪屡剿不绝,受他庇护罢了。他再借此地匪寇顽固,抽调鄯州兵马,说不定这些兵马在此之后就会并入凉州兵马,到他麾下。
这不是养寇自重是什么?她蹙了蹙眉,轻轻说:“你可真敢……”
余光里,穆长洲似笑了一下,仿佛根本无所谓。
紧跟着身前一轻,他终于让开了。舜音立时坐正,理一下裙摆,觉得连衣襟都要被压皱了,抬眼忽见他伸手从衣襟间取出一封信函。
她目光看了过去,顿时什么话都不说了。那是她刚刚寄出去的信,竟然已在他手里。
他等在这里原来是来查信的。
穆长洲拿着那封信函,细细看了两眼,抬头说:“陆迢只是名为刺史,做不了主,下次寄信还是问过我。”
舜音才明白,那个驿卒当时接了她的信出去了,居然是直接送去给他了。她捏着手指说:“一封家信罢了,还要惊动你不成?”
穆长洲随口问:“都写什么了?”
“凉州风景,初来生活。”舜音心一横,干脆说,“要不然穆二哥拆开自己看好了。”
穆长洲看她两眼,目光转落在她唇上,那双唇饱满温润,现在仍艳艳的红,她脸颊也微微带红,此时面色一冷更明显,大约是他刚才捂得手劲太大了。
他手指又一搓,搓过手心,信一收,探身出车:“算了,既是音娘家信,我替你寄了。”
舜音立时侧身让他出去,直到看见竹帘放下,听见外面张君奉与他说话的声音,才舒一口气,一手抚了下唇。
外面马蹄声正远离,似是弓卫在离去,她掀起窗格帘布朝外看,见他们真朝着信驿方向去了。
离得不远,穆长洲并未骑马过去,只信步走在最前,张君奉和弓卫都离了一长截缓行跟随。他身长步阔,手里捏着她的那封信,很快转去城侧就看不见了。
胜雨已在外面催动马车,舜音放下帘布,心想应当真寄出去了吧。
随即又想起刚才在车中的话,她蹙起眉,他确实不再是以往的穆长洲了……
几乎没在意是怎么回去的,到了晚间,舜音都还记挂着那封信,又不时想起那群沙匪,只坐在房中,拿着折本佯装看书。
直至门外胜雨高唤她一声,进来送了梳洗热水,又为她挑亮烛火。
舜音想了想,放下书,试探问:“此处沙匪作乱可严重?”
胜雨恭恭敬敬站到她右侧,一板一眼道:“夫人不必挂心。最早一批沙匪倒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但早已被军司剿灭。如今这些不过是近年冒出的一些贪财小贼,算不得什么,只是始终在商路附近出没,颇有声势,若是第一次撞见确实会惊吓不小,连累夫人也受了惊。过去清剿了几次不见效果,如今军司为夫人出面,请总管调派了重兵,定能尽剿了。”
舜音听她语气都没什么变化,应当是真话,稍稍心定了一些,难怪胡孛儿当时撞见沙匪还能大笑着说那是小事。
穆长洲显然是掌控好了力度,毕竟商路是凉州的一笔民生入项,他要留着这群人既不至于威胁到商路贸易,又能成为随时用兵的一个由头。
七年没见,人变了,心思也变深了……
“夫人?”胜雨以为她还有事要问。
舜音回神,本还想提一句让她留意一下回信,想想也没可能留意得到,摇头说:“没事了,我要睡了。”
胜雨躬身退了出去。
一出去,正好看见后院走入军司的身影,胜雨立即在廊下垂首见礼。
穆长洲没走廊下,自后院庭中沿廊外而过,将要经过东屋门外,脚步停下,转头看了过去。
房中灯火亮着,窗纸上映出的身影淡薄轻柔,一动不动地坐着,静止如画。
他看了两眼,低声问:“夫人回来后如何?”
胜雨回:“夫人一切如常,只担心剿匪之事,询问了几句。”
穆长洲点头,没说什么。
胜雨会意退走了。
穆长洲又看一眼窗户,还以为今日在车中那番话吓着她了,看来未必。仔细想想,少时在封家,似乎也没见过她有什么畏惧的东西,难怪连遇到探子也毫无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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