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辰时刚到,祥云便匆匆进来摇温殊色的肩膀,“娘子,娘子……”
往日温殊色要是睡着了,祥云从不会打断她。
突然被吵醒,温殊色眼睛睁开了,脑子却没跟上,懵懵地瞧着祥云,不明白是天塌了还是地裂了。
祥云的神色却带着天大的惊喜,“姑爷过来了,问娘子上回那份员外的文书放哪儿的。”
呆了片刻,温殊色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转身在自己的枕头下摸索了一番,拿出三份文书,找到谢劭的那一份,慌忙蹭了床边的鞋,衣裳都没顾得上穿,穿着宽松的里衣,及腰青丝散了一肩,匆匆走了出去,“郎君……”
昨夜谢劭已上门同周邝谈妥,今日当值。
之前尚有金山在身,从未起过这般早,常常半夜歇巳时起,多年来养成了习惯,今日辰时不到,被闵章叫起来,一双眼皮子重得撑不起来,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穿戴洗漱完,依旧没缓过来,拖着脚步到东屋来拿文书,见小娘子还没起来,一屁股坐在被她霸占了好些日子的安乐椅上,再环顾屋子,久违的熟悉袭上心头,思及往日种种洒脱,已人是物非,真真不堪回首。
不由去追忆,他的人生际遇到底是从何时发生的变化?
好像就是从娶了里头的那位小娘子开始。
鸠占鹊巢,倾家荡产。
两人成亲毕竟事先没合过八字,正暗忖她是不是与自己天生相克,耳边小娘子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唤了他一声郎君。
嗓音欢喜雀跃,比他刚才过来时在外面听到的几道黄鹂声还清脆,转过头,神采也飞扬,刚从被窝里爬起来,面上还没来得及施上粉黛,没了往日的明艳,却是另外一种风采,白嫩的脸颊透出两抹自然的红晕,不禁让他想起了最近池子里刚盛开的几朵睡莲。
再往下,便有些非礼勿视了,跟前的这朵睡莲还没更衣,许是天气逐渐清凉,穿的也清凉。
只有一件海棠色的里衣,外衫都没穿,白嫩的胳膊和肩头暴露在外,只灼人眼睛。
谢劭不动声色地偏过头。
小娘子似乎很高兴,对自己的着装浑然不觉,把手里的文书递到他跟前,“郎君要去当值了吗。”
谢劭起身,扭着脖子接了过来,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瞟到她身上,小娘子却偏要往他跟前凑,“我就知道郎君能想明白,那么多的粮食才换来的一份官职,不去领俸禄岂不是浪费了吗。”又道,“那日周夫人应下的是十五贯一月,但我听她说每年秋季都会上调一回俸禄,眼下离秋季也快了,不过五六个月的功夫。”
谢劭:……
五六个月,她估计都饿死了吧。
俸禄的事,不用她操心,从袖筒里掏出了一个荷包递给她,“昨日提前支取了十两银子,老夫人近日犯头疼,上回你买的天麻,再买一些回来。”
温殊色点头,伸手去接,郎君的动作却突然一顿,不松手了。
温殊色诧异地抬头,便见跟前的郎君神色认真地嘱咐道,“药铺的老板并非都是老实人,买之前,先让方嬷嬷多去几家,比较一下货色和价位……”
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实属让人意外,说完自己先察觉了出来。
往日他想要买一样东西,哪里会问价钱。
再看如今,瞧他说的是什么话,如此会过日子,连他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他一番暗自嗟叹,跟前的小娘子却似乎没听明白,问他,“怎么个比较法?”
他忘了这人比起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败家的本事明显比他更胜一筹,终究不放心,“罢了,还是让方嬷嬷去办。”荷包又收了回去。
温殊色:“无妨,横竖我待在院子里也没事。”
“你还是去睡觉吧。”只要不再来败他的家,就已经很感谢她了。
见他转身要走出去,温殊色终于没忍住,问他,“郎君昨夜是睡落了枕吗,怎么脖子是歪的。”
她当真没有半点自知之明?
谢劭觉得很有必要提醒她,“下回你出来见人,能先把衣裳穿好吗。”
温殊色一脸茫然,顺着他轻飘过来的视线垂首,脑袋瞬间“嗡”一声炸开,想去拉东西遮挡,可光溜溜的一双胳膊,什么也没有。
想抱住胳膊挡住,又觉得太过于矫情。
随性破罐子破摔,不遮也不挡了,且还嘴硬道,“横竖都是夫妻了,这不便宜的也是郎君吗,怕什么。”
她倒是能放得开,可那越来越红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两人成亲虽说各不情愿,却是正儿八经拜过堂的夫妻,她要这么说,似乎也能理解。
目光突然正大光明起来,脖子也不歪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跟前的小娘子瞧了一圈,直把跟前的小娘子瞧得眼角一阵一阵地跳动,在她发作之前,他摸了一下鼻尖,及时转身,“看完了,我先走了。”
拂起珠帘刚出去,身后便传来了小娘子的惊呼声,“我就说他不是个好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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