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见龙在田’的卦象。
龙已升于田野之上!
媚娘的声音把姜沃唤醒:“这不过是突发奇想,其实要是再细想究竟如何做,就觉得难得很了:如何保证这铜箱不被旁人控制,如何保证想要投自举文的人不被拦截,而皇帝日理万机,又如何能看完天下百姓许许多多的信函——只怕需要专门设立一个署衙来行此事。”
“且里头的人,还不能是牵扯过多的世家勋贵子,都得是皇帝的心腹——否则,不过是左手倒右手,由世家控制官员选拔,换成了这个署衙控制官员选拔。”
姜沃伏在她肩上用力点头。
她这一点头,媚娘的脸颊倒是被她发丝蹭的有些痒,就再次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笑道:“好了,你昨夜不是跟着李仙师去观星了吗?今日又没能歇着,去忙崔郎事去了。快歇着吧。”
姜沃很快睡着了,倒是媚娘不知怎的,心里一直想着这个‘自荐制度’,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样。
到了三更天,才朦朦胧胧睡着了一点,结果又做起了噩梦。
媚娘再次梦到了上京路上,灰色的沉重的云。
梦见母亲凝重的脸色,抱着她小声道:“媚娘,咱们要去投奔你舅父家。你性子自幼要强有主见,但借住在亲戚家中靠人庇佑,就要收一收性子。”
母亲的脸逐渐模糊,倒是声音很清楚很忧心地传来:“媚娘,要先好好保住自己啊。”
媚娘忽然就从梦中惊醒,只觉得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保住自己!”
她骤然坐起身来。
这回换姜沃被媚娘惊醒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武姐姐怎么了?你是又做噩梦了吗?我在茶炉上留了热水,你喝点吧。”
媚娘正有话要嘱咐她,实在等不到次日早晨,于是索性推她道:“既然你也没睡着,咱们就起来聊聊天吧。”
姜沃:
……
姜沃只好也揉着眼睛坐起来——实在是不坐起来,就要昏睡过去:“武姐姐你说。”
她也知道,媚娘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才会半夜把她摇起来。
“小沃,今晚咱们说的话,关于皇帝如何自己选臣子的话,一句也不要告诉太子。起码现在不能告诉太子。”
姜沃彻底醒过来。
在黑暗中她看不清媚娘的表情,但能听到媚娘声音里的严肃。
“不要变成晁错。”
汉时诸侯王势力过大,汉景帝感到了掣肘。御史大夫晁错上书提出了《削藩策》。汉景帝闻之大喜。
这削藩策错了吗?没有,很正确。
但提的太早了,且又是臣子所提。
以至于后来诸侯七国之乱,不好直接剑指皇帝,就道晁错逆言惑君,晁错身死以平诸侯怒火。
“天下是皇帝的天下,将来他若是自己想要这样选拔人才。你作为臣子,可以去帮着做。但一定不能你来提出这件事,否则世家、勋贵都会恨死你的。”他们不一定能拿皇帝怎么样,却有可能剑指‘前锋’。
“除非你真的确定了这个君王不会推你出去做替罪羊,不会用你做挡箭牌,你才能全心为之出谋划策。”
媚娘声音很冷静:“我亦敬仰古之忠臣,愿意士为知己者死,臣为国而死,明知不可为而愿为君主为之。”
“但,我不想你做这样的臣子。”
“比起太子将来的皇位能不能做的更稳,比起能不能帮帝王压制世家,我更在乎,你要先保住自己!”而不是像史书上那些提出变法,有利于君王而不得好死的臣子一样。
或许削弱世家、勋贵,皇帝的权力会更集中。
然而……媚娘此刻只想:那该是皇帝自己的事。
别的臣子愿不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媚娘不管。但她不能接受,姜沃提出一个有利于君王的决定,却因得罪人太多,而被君王推出去当作弃子。
想到自己今日这番话,说不定会让眼前人被各方势力撕扯成碎片,媚娘忽然深深打了个寒战。
偏生又听到姜沃笑道:“姐姐,其实我愿意做个为我心中君王挡在前面的臣子。”
媚娘心忽然就沉了下去,偏生在黑暗中又看不清姜沃的神情眼神,不确定她究竟是认真的还是玩笑话,于是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小沃!”
姜沃连忙道:“我说了,是我心目中的君王。”
再次重复了一遍:“我是愿意的。”
媚娘无语沉默片刻:“那,你先答应我,如今日这样要紧的,触及旁人根基令人生恨的谏言,你说与圣人前,一定要跟我说一声。”
姜沃用空着的一只手,覆在媚娘手上,很认真保证:“好。”
媚娘这才松开手,却还是长叹一口气。
“唉,你这样我如何放心啊。也就是将来应当还能再时时看着你,否则只怕我在宫外要天天担惊受怕。”
媚娘心道:明明两人在一起呆了十年了,朝夕相处心思相通,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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