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踏上了去扬州的路。
这个月,舅舅数次来信,说他病重,想见见我。
其实我心里差不多有杆秤,多半是他老人家眼见三年之期到,想要我去扬州,给我重新安排婚事。
听说侯爷要去姚州上任了,此一别,大抵今生没有再见的机会。
舅父慈爱,但舅母凉薄,我应当会住在扬州城外五十里处的梅花观里,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此情此爱压在心头多年,如若侯爷有怜惜落花之意,妾愿随侯爷远赴姚州,无怨无悔,若侯爷无意,就将此信烧掉,不必告知打扰,权当从未见过此信、此人。
妾身会在梅花观静候,两个月后,若君不至,妾身将正式出家,从此斩断尘缘,了无牵挂。
流绪手书。”
周予安看罢信,嗤笑了声,心里不禁讥讽了句:痴女。
正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阵敲门声,母亲轻声询问:“安儿,你没睡罢?娘进来了啊。”
周予安急忙将信塞进枕头里,依旧正面趴在床上“赌气”。
门吱呀声被人从外头推开,云氏进来后,看见满地的碎瓷片,摇头叹了口气,默默地走过去,坐到床边,替儿子脱下靴子,把被子拉下来,给他盖在身上,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其实老早前,慎钰就私下里找过她,直白地说想将表弟远调去姚州,可能数年内回不来,问姨妈同不同意。
同意,她当然同意了。
予安被老太太骄纵着长大,闯了祸,老太太放下身段去求老爷生前的同僚、挚友,惹了事,也有慎钰帮他扛着,她每每想管教儿子,却被老太太打断,人家老太太觉着自己曾养出个了不得锦衣卫镇抚使儿子,自然有本事教好孙子。
云氏心里恨得紧,瞧瞧,予安多好的孩子,现在都被惯成了什么样儿。
这回正好,等予安前脚去姚州,她后脚跟着去,老太太不是总把持着中馈不放么,如今可满足了她,好好地守着老宅,跟老太爷和老爷留下的那些姨娘庶子们争斗去。
“安儿,还生气着?”云氏柔声问。
周予安不想说话。
云氏笑道:“那娘问你,你究竟是气你表哥哄骗你,夺了你的姻缘,还是单纯地恨他这个人?”
周予安撇撇嘴:“这两者有区别么。”
云氏扶了下发髻,抚着儿子的头发,耐心地劝:“如果你气他抢了你的婚姻,好孩子,你细想想,公主回京都快半年了,她可曾宣过你?郭太后有意给你们做媒,她可是死都不同意的,说明这缘分本就不属于你,强求也是徒增烦恼,最后成了对怨侣。可若是你单纯地厌恨唐慎钰这个人,那么他说的任何话,不论好话坏话、真话假话,你一句都听不进去,何苦来哉,你看,他若是好了,总能看在你父亲和我的面子上,拉扯你一把,这回你从总旗升成千户,也是跨了好几级呢,多少人要熬十几年都不成。”
周予安冷哼了声:“他那是把我明升暗贬,那小子就是故意支走我的。”
“我觉得去姚州挺好。”云氏笑道:“你想想,你哥哥如今眼瞧着炽手可热,可自古党派之争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事,万一哪天登高跌重呢?你在京都,是不是也得连累你?不说别的,你王伯伯,八年前也是首辅呢,那可是权势滔天,还不是被先帝抄家流放,后头死在了半路……”
“那是王伯伯没本事,斗不过万潮和郭太后。”
周予安不禁翻了个白眼,忽然,男人坐起来,笑着环住母亲:“您说的没错,姻缘和官位都不属于我,我认命了,从前也是我太混账,没有专心于仕途,放心,我不会再找表哥闹了,明儿一早就会去姚州。”
“真的?”云氏对于儿子的忽然“想通”,有些怀疑。
周予安嗯了声,无奈叹道:“事已至此,求谁都没用了,还不如慢慢熬资历,过个几年,您再叫表哥把我调回来。”
云氏长出了口气,笑道:“你能这么想最好了,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一定要记住,你表哥好了,你就会跟着好,别老用怨怼的心看待他,这世上除了爹娘外,再没几个真心帮扶你的人了。”
“知道了知道了。”
周予安厌烦地连声应承。
现在他事事受挫,可他坚信,裴肆迟早会和他联手。
周予安目光下移,瞧向枕头那边。
去姚州会经过风烟渡,在那里乘船南下,几日间就能到扬州。
他要想法子去找褚流绪,去找这个小疯婆子,总要给公主驸马的安稳日子,添点彩头。
作者有话说: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