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厅处的水晶自鸣落地钟是阿克塞斯三世时期的古董。白色珐琅表盘,边饰铜鎏金藤枝花纹,内嵌两种数字时间刻度,指针是薄金雕刻的茛苕叶,钟体连着基底是一整块提琴形状、晶体浓郁的黄水晶。摆锤上的卷发胖天使怀抱里拉琴,睁着两颗圆亮的葡萄眼珠从开窗里面与他对视。
“exorientex”
他垫着脚,艰难辨认面板顶端的刻字。
“太阳从东方升起。”
温斯顿扭头,把来人清浅的笑看在眼里。
“好美的钟,”小心翼翼碰了碰表盘边缘,面露惜色,“可惜不动了。”
森管家来到他身边,两人一起看向那行字,“或许是因为它走得太慢,已赶不上时代的脚步。”
温斯顿感慨,“那真是令人伤悼。”他对这处神秘的老宅和它的主人兴趣正浓,孜孜不倦向森讨教,
“茜小姐果然是欧瑞尔人吧。阿克塞斯三世时期可是被称为东方摄政!”温斯顿回想历史,“书上说,当时的整个帝都,也只有皇帝才能在欧瑞尔贵族们的包围下维持必要的体面。”
森管家的指尖来回在凸起的刻字上游摆,轻声附和,“东方的名门,确实一直都有排外的传统。血脉是象征地位的第一等大事,就连我们这些近侍,一样十分看重。有的家族勿要说人种通婚,就连同是欧瑞尔裔,也会被挑剔血统不够纯正。”
“在他们看来一副高贵的长相,头发要黑得发湿,眼珠浓到几乎看不见倒影。盐白的皮肤下,流过青色的血。”
“这般样貌的欧瑞尔人被认为是与生俱来的上位者,因为是智慧与美的集合体。太阳从东方升起,你知道这句话真正的涵义么?”
温斯顿听得入神,冷不丁被提问,结结巴巴搜肠刮肚,“我记得文明从东方来?大概、大概是这个意思”
森管家的眼睛弯成两泼温润的湖泽,“多么傲慢。”
一时拿不准他的言下之意,温斯顿讷讷抬起半边眉毛,小声提醒,“您也是欧瑞尔人呢。”
他笑容更甚,“这是茜小姐的原话。”
品鉴了水晶钟,温斯顿又被领去看挂在一楼墙壁上的名画,雕塑和装饰家具都用白布罩起,不会单独为了一个投宿的路人展示。饶是如此,感官仍是经历了一场震撼认知的饕餮盛宴,他站在上了锁的玻璃柜前,一一数过里面摆放整齐的小提琴群,
“一,二,三九。”
森管家指着尾列一架悬在红丝绒上,线条柔曼端庄的琴,示意他仔细留意拉弦板上的花体字,
“a,k”温斯顿眯眼辨认。
“akane。茜小姐的琴,”食指勾住黄铜锁,握在指间慢慢揉搓,“用了最好的云杉和带波浪花纹的槭木,可惜从未开声。”
温斯顿的目光擦过他清隽的面孔,不知为何,仿佛能从那缠绕着锁头的指缝间嗅出一股淡淡的遗伤。他被这情绪感染,也不由自主地久久凝视着琴身上的标志,总觉得似曾相识。
午餐是一块煎鱼排,黄油土豆和白面包,以及一杯酸涩的葡萄酒。饭后酣睡一场,滴落在窗台的雨水唤醒了好梦。
温斯顿揉揉眼睛,看了手表才知竟然睡了快三个小时,这期间整栋老宅静得像空无一人,窗外雨势停停走走,此时难得渐歇,却依然没有虹光来驱散迷雾。
温斯顿裹着睡衣躺在床上,骨头缝里生出丝丝懒意。不如干脆一觉睡到天亮?这个念头刚一冒芽就被他否决了,两只眼珠瞪得圆圆,四下溜过这间客房,最后停在床头柜的白瓷绿玛瑙烛台摆件上。
烧了半截的蜡烛稳稳立在松果形的鎏金顶盖上,温斯顿两手支颐,摇头晃脑打量瓷面上的彩画——一个下体浸在湖水中、枕靠在岸边沉睡的女人。
不经意的发现引起了好奇心。他回想上午的经历,这间宅邸展示出的所有艺术品中,竟有半数都在描绘这个衣衫半掩的女性形象。
到底是谁呢?
他盯着烛台思考。柔美无力,不是阿尔忒弥斯;深林水潭,也不该是阿弗洛狄德;珀耳塞福涅庄重又冷傲,唯有那伊阿得——这类依傍河泽而生的仙女是最贴近的答案。
温斯顿不懂为何存在于高山和原野中的家族有水精崇拜,所以他打算去问问明白人。
“赫马弗洛狄德丝(heraphrodit)。”
森管家将热红茶递给他。
温斯顿微微一怔后恍然大悟。带着答案再去回想,似乎也确是当然。
从名字就能看出生父母的一位人物——阿弗洛狄德和赫尔墨斯之子,容貌美丽绝伦。古神话里的漂亮少年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关于赫马弗洛狄德丝最广为人知的故事,是他不得不与一位疯狂的爱慕者共享一具身躯,从此在数千年的文学艺术乃至医学发展的长河中,作为“雌雄同体”这一符号存在。
相比声名赫赫的诸神和人类英雄,赫马弗洛狄德丝并不是一位耳熟能详的角色,他在神话世界体系里,俨如一整刊报纸内页、靠近中缝的最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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